老人長歎口氣後,咬着牙,打算破罐子破摔,管她什麼真相,先帶沈汀換身衣裳再說。她一把扯下沈汀将要摸向後腦的手,憤憤道:
“你家那幾個崽子不護着你,便讓我來護!來,我帶你走!”
還沒走出兩步,一根水火棍便橫在了她倆身前。那位身着青色圓領袍的男人晃着他的幞頭,慢悠悠地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被肥肉壓住的眼睛往沈汀身後那一堆不成樣的血肉一斜,便有身着粗麻布的仵作撥開人群提着木匣跑來。
“赤箭,你平日同這個瘋女人怎麼胡鬧,本官都可以不管,當下你孫女鬧了命案,她往哪去又歸誰管,怕是由不得你!來人——”
“——我呸!馬正民,别忘了,當年你絕境時,是誰給的你一口飯吃!”老人斜睨了他一眼,眼中怒火更盛。
嘶……沈汀來不及看周圍的人和景,她剛剛被老婦人一拽,拽得整個腦袋火燒似地悶疼,她不由自主擡起手摸向後腦,輕微翻開的皮肉沾粘着血塊疼得她一個激靈——不對吧,這手感不對吧?
沒等她驚訝完,背後猛地被水火棍一打,沈汀悶哼一聲猛地朝地面撲下去,一頭栽進血泊裡。
疼倒是其次,現在沈汀嗡嗡響的腦袋瓜裡隻反複翻滾着兩個大字——完了。
完了,真穿越了,還穿到了兇殺案現場,我有一句髒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隻覺得她的頭皮跟跳跳糖似的全炸開了。危機感終于如冰冷的蛇般帶着作嘔的腥氣纏繞在心間。
沈汀後知後覺地扭着僵硬的脖頸看向身後的一堆血肉,鮮紅的肌肉裹着白骨,兩個圓溜溜的眼球沒了眼皮遮擋,比她平時處理的屍體駭人多了。
她的臉唰一下白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硬是咬着牙撐着在血泊裡坐起。擡起鉛般重的腦袋,想要看看穿到的哪個朝代。
奈何她曆史實在不好,看了一圈也沒看出個什麼所以然來,頭反倒越來越疼了。
此刻三五個吏人從後院跑來,同連連搖頭的仵作一起回到縣令身邊述職。
吏人:“馬縣令,東廂房還有一名死屍。室内無打鬥痕迹,屍體無掙紮痕迹,皮膚表面青紫,銀針紮入喉中變黑,為毒殺。緻命傷為刀傷,已用石灰将現場記錄。”
仵作收好工具,恭敬道:“死者緻命傷為太陽穴中竹簽,腹水滿脹,以針驗之……”
“行了。”馬正民打斷了他,繞過身前的赤箭,放緩了嗓子問沈汀:“我且問你,剛剛來時,地上這刀是不是握在你手上?”
赤箭狠狠攥緊了沈汀的手,一雙眼紅得要滴血。沈汀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她剛剛醒來時,前門便已經圍了許多百姓,如今她再矢口否認,那不就等于做賊心虛?
于是沈汀沉思兩秒,點頭答是。
馬正民點頭哼笑兩聲。沈汀還欲再辯,沒想到周圍吏人仿佛得到了某種指示般朝她過來。不是吧,她穿過來第一天就坐牢?!
“等等!我雖瘋傻,卻也明白自己是這家人的孩子,我為什麼要對生身父母下死手?我意識不清,為什麼還能精準地将竹簽刺入家父太陽穴中,甚至還精準地将人皮剝下?”沈汀還沒說完,吏人便已經擰住了她的肩膀,她頭疼得不行,但還是因心中恐慌将聲音提高了好些。
“若真是我殺的人,為什麼我還要在自己後腦處砍一刀?!我為什麼還要待在原地等你們來抓我!”沈汀理清楚局勢,孤身一人被扔到陌生環境的她,心底終于泛起一陣後怕。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在現代為自己構建的安全暖巢一夕之間全部消失。
更何況她一個遵紀守法,除了更換身份證外連派出所都沒進過的好公民,一來就坐牢?做夢呢!??
馬正民揮揮手,吏人反剪沈汀的手,就要将她帶出門外,可沈汀卻不如他們所願,上蹿下跳掙紮得厲害。馬正民拔高聲量,青天老爺般定了結案:“沈汀遭受父母虐待已久,蓄意謀殺沈闊夫妻二人,現已伏法。帶走。”
我去你大爺!沈汀憋着一口氣還是把那句髒話說出了口:“這吃屎的時代還有沒有王法了!”
馬正民抖抖袖口,明明一副得意的嘴臉,硬生生為了沈汀的崩潰僞出了一點憐憫來:“啧,果然是瘋子。你對父母積怨已久,先下毒,又覺得不夠洩憤,将沈闊的人皮剝下,因顧大娘撞破此事,你逃脫不得,隻好對自己下了狠心……”
沈汀直起身子,跟着馬正民的視線望向了一旁哆哆嗦嗦的女人。饒是沒什麼攻擊力的長相,氣質完全冷下來,滿身血地立在眼前時,沖擊力也足夠讓人崩潰了。
對視一刻後,那女子竟崩潰了,沒忍住驚叫了一聲:“鬼啊!”
“……”
沈汀微眯了眼:“你确定當時院中隻有我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