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沈汀挺直背,這條命算來算去隻有一條,她剛剛修複好自身,她剛剛想明白自己要如何生活,她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死也得死個明白!
她盡量挪到離獄卒不遠的地方,扒着門框,醞釀怎麼開口求情,讓她在堂上為自己再辯一辯。
獄卒巡視完一圈,三三兩兩坐下來,磕着瓜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聽說了嗎?新任提刑官在昨晚又破了一樁奇案!”
“那還真是不容易,那樁案子都被積壓多少年了。”
“切,沒點本事還能當上提刑官?”
“我聽說啊,這官位背後少不了他父親的運作!刑部大官兒怎麼可能不為兒子籌謀?”
“我看不然,前兩年不是還有流言說他們斷絕父子關系了麼?”
“這父子倆鬥多少年了……不過這提刑官性格真是古怪,據說是又冷又狠,前些年不是還把他母親送……”
“做什麼!”
圍在一起的獄卒立刻跟鹌鹑似地噤了聲,低頭喊:“典獄官。”
沈汀在典獄官看過來之前立刻調整好表情坐姿,無比誠懇地開口道:“那個,典獄官,能讓縣令再仔細審一審我的案子嗎?我……咳,小女用命擔保我絕對是無辜的!”
典獄官似有不忍,歎了口氣,端着一碗簡易粥飯開了牢門。沈汀直起身遙遙一看,粥飯之下押着一紙罪狀。兩人相顧無言。
沈汀收了玩笑心思,仰着頭道:“我不明白。馬正民同你們都是德縣司法系統的主要維護人員,你們不在乎真相,不在乎死者,不在乎性命。你們當初穿上這件衣袍,為的就是如此過活嗎?”
她頓了一下,發現典獄官面容并不像其他人一樣冷漠,沈汀心下一喜,打算再接再厲:“我從前神智不清,連生活都成問題,怎麼殺得了人,又怎麼憑一己之力完整地剝下一張人皮?退一萬步,就算我真的要殺沈闊及周良仙,為什麼投毒之後還要捅刀?難道不是下完毒立刻逃走嗎?”
典獄官擡着頭看她,眼神渾濁卻還能依稀看見一點光彩,他面露不忍道:“我去你家院子看過,确實疑點重重。要怪,就隻能怪你和我的命都不夠值錢。”
“沒想到你瘋病居然在死前好了。”他長歎一聲,周圍人也各懷心思地沉默起來。
“讓我見見縣令,一面就好。”沈汀打破沉默,冷靜道。
典獄官沒答,隻沉默地落了鎖。
眼見這個有良知的人要走,沈汀的指甲狠狠嵌進掌心,氣血上湧使得她腦子都悶疼起來。
她喊住典獄官,大聲道:“慢着!我伏法。”
典獄官有些驚訝,轉身看着沈汀細瘦的身形,料想她隻想通過主動認罪少些折磨。
不料她卻沉聲,搶在典獄官開口之前道:“沈汀伏法,卻不是認的這個罪名。還得勞煩典獄官重新準備一張罪狀。”
“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典獄官的眼神從沈汀瘦弱的身形看向她明亮的雙眸,鬼使神差地問:“你想翻案?”
囚于牢籠中的沈汀笑了,仔細一看還有一絲釋然的意味:“我的命不值錢,于我卻是無價之寶,我為什麼要為他人頂罪而死?”
“請典獄官上報縣令,罪人沈汀願翻案。”沈汀半鞠躬,作了個四不像的禮,但無人在意,畢竟她本來就是個瘋子。
典獄官點頭,開門,将罪狀從碗下抽出,急匆匆走了。目睹了一切的獄卒目瞪口呆,也都默默整理好瓜子殼,不再閑聊。
沈汀揣着猛烈跳動的心髒,在潮濕的床邊挺直身闆坐了下來。她的冤情有目共睹,她的性命不能,也不會草草了解在這個陌生的時空。
她強迫自己梳理案件,好讓那顆心冷靜下來。
按照仵作和吏人的說法,兩具屍體一具在東廂房,一具在前門的空地,自己後腦也被劃了一刀同前門空地的屍體躺在一處。
三具屍體的位置不一,傷口不一,那麼沈闊和周良仙到底是在屋内發現兇手,在逃往門外的過程中被殺的呢,還是被人盯上,從外邊跑回家中被殺的呢?
如果真如目擊證人顧大娘所說,院中隻有沈汀一人,那她為什麼不敢和沈汀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