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樣?還能走嗎?罷了,恕我冒犯。”方钰仔細檢查了一下沈汀,又把手搭上了沈汀的脈搏,沒過一會兒,他便将一顆清苦的藥丸塞進沈汀嘴裡,小心翼翼将沈汀背了起來。
沈汀感到自己伏在了結實的背上,方钰身上的清香再一次若有若無地飄進心裡,她頭昏腦漲,說不出話。
方钰感到肩上濕了大半,手燈在沈汀身前晃蕩,堪堪将兩人周圍照亮。沈汀感到方钰越來越往裡走了,提醒道:“我們好像走反了。”
“嗯,我知道。”方钰将身上的沈汀緊了緊,難得解釋道:“蕭頌安也進來了。他身上沒有醒毒丹,我得找到他。”
沈汀忽然想到了蘇蘭和關照棠,有氣無力道:“你們感情很好。”
方钰似乎輕輕笑了一下,聲音有些沉:“是。我們走之前,讓人送禮到劉府,寫了一封信闡明了來龍去脈,怕你阿姐生氣,便把過錯都攬到我和蕭頌安身上了。這樣你以後見到她,不至于太過尴尬。”
沈汀輕輕道了一聲多謝,又挑了個話頭:“我還以為,你知道我們偷偷進來,會很生氣。”
方钰停了一下,擡頭辨認方向,淡淡道:“确實生氣,找到你們再算賬。”
“我們被人盯上了,我原本是追着張娘子過來的,沒想到是一個半張臉長着桃花斑的男人。他把我推下坑,大概是想要我死——”
“一切有我。回去再說吧,你發熱了。”
沈汀于是沉悶下來,将頭靠在方钰肩上,覺得他身上的清香稀松得快要攏成一張網。
一陣淩厲的劍鋒破空而來,劍身擦過手燈,帶起的風打得燭火震顫,方钰幾乎是在一瞬間憑着劍招認出了是誰。
來人一身玄衣,好似魔障了一般,再一次挽了個劍招,這一次竟是氣勢洶洶地朝方钰沖過來,沈汀被這一狀況吓得魂飛魄散,一伸手想要擋住劍鋒,同時大喊了一聲:“蕭頌安!你瘋了?!”
方钰在這瞬間立即躲開,劍鋒堪堪擦破了沈汀的手背。
沈汀的那一聲喊仿佛洪鐘,一下就把蕭頌安震醒了。他哐當一聲扔下劍,緊走兩步,滿頭大汗地去看沈汀的手。
他還沒走近便愣住了,一雙眼瞪着方钰,又瞪着沈汀,半晌沒說出話。沈汀覺得他都快給自己瞪成牛眼了,無奈地擺擺手——
等等……這是,桃花斑?
沈汀把手靠近手燈,自指尖開始,桃花斑一團團在紅腫的手臂上蜿蜒,花苞滲出一點汁液,整支手臂腫得不像話,方钰看了,瞪一眼蕭頌安,帶着兩人沿着樹幹上的标記一路往回走。
沈汀狀态很不妙,感覺自己被扔進油鍋裡悶炸,她甚至都能感到手臂上水泡破裂的聲音。沈汀将腫脹的手往後背了背,怕弄髒方钰的衣服。
蕭頌安還沒回神似的,跟在沈汀旁邊一言不發。方钰察覺到沈汀的動作,看着重重迷霧一時也不敢停歇,隻安慰道:“是漆瘡。漆樹汁有毒,人有禀性畏漆,毒氣入皮肉而生瘡。我喂了藥丸給你,等藥效出來就好。”
方钰再一次帶着人轉到了原地,他沉下心,沒同沈汀說,隻看了一眼蕭頌安,确認他沒事後,将背上的沈汀往上背了背:“你不介意的話,把手搭在我肩上。”
沈汀用還比較趕緊的手尖搭在了面前人的肩膀,原本想再撐一撐,不知是藥效上來了,還是發熱導緻,方钰的體溫和香味隐隐綽綽地包裹她,竟是要睡着了。
迷霧久久未散,方钰找到了沈汀和蕭頌安,心中的石頭落了地,沒有之前那般急躁了。他借着昏黃的光辨認方向和時間,第六次回到原地的時候,他掂量了一下腰間的藥丸,将沈汀放在幹淨地,讓蕭頌安把周圍緻幻的草木全砍了扔到一邊,才又把了把沈汀的脈。同蕭頌安招了招手。
蕭頌安以為是要挨訓,躊躇半天不敢過去,最後視死如歸一般悶頭坐在方钰身側,大概有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意味。
預想中的巴掌還沒來,方钰隻是沉默着給蕭頌安把了脈,随手把解讀丹扔進他懷裡,接着便閉上眼再也不肯說話。
方钰兀自生氣,把心上的怒火壓了又壓,壓得他滿心疲憊時,忽然感到衣擺被人輕輕扯了扯。滔天的厭煩、怒氣、後怕在看見沈汀的那一刻轟然退去,隻剩了一點對這兩人的心疼。
蕭頌安被瘴氣迷惑,肯定又陷進了舊事不肯自拔,沈汀被人蓄意引來,掉進死人坑又中了漆毒。方钰想發火也不忍心,隻幹巴巴問:“還有什麼地方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