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十點以後,城市的聲音終于退去了。
沈清梨的客廳燈調到最暗,豆豆趴在茶幾下,李子蜷在落地燈後的軟墊上,兩個小家夥之間隔着半個沙發的距離,誰也沒靠太近。
“它們看上去和平共處,但其實誰都沒睡。”沈清梨說。
時逾白坐在沙發另一邊,側頭看着李子那對耳朵來回跳動。
“李子假裝困的時候耳朵會動。它現在隻是在裝。”
“豆豆是真的沒睡。它隻是不知道該不該追過去打一架。”
時逾白笑了笑:“那你呢?”
“我不像它們,我不掩飾。”
他偏頭看她:“你現在是什麼狀态?”
“好奇。”沈清梨坦白,“還有一點點……緊張。”
“緊張我?”他聲音很輕,幾乎像晚風。
“是。”她點頭,“你有時候太安靜,安靜得讓我以為我做了什麼。”
“你沒做錯什麼。”時逾白頓了一下,“隻是你靠太近了。”
“我沒有碰你。”
“可你連我不想讓人看的那部分也試着去懂了。”
沈清梨沒回答。
她隻是伸手從桌上拿起一杯溫水,剛剛端起,李子忽然從墊子上跳起來,直接蹿上她大腿,然後踩着她的腿要往沙發背靠那邊去。
時逾白下意識往她這邊扶了一下——手腕落在她膝蓋上,為了穩住貓的方向,也為了不讓水撒出去。
他沒碰到她的皮膚,隻是隔着家居褲的布料。
但沈清梨整個人輕輕一顫,水晃了出來,潑在了茶幾邊。
她低頭去擦,時逾白也起身去廚房拿紙。
回來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彼此的視線。
豆豆站起來,走到李子身邊,兩隻動物對視一秒,像是交換了某種“你剛才是不是也覺得不太對勁”的沉默。
“抱歉。”他說。
“你沒做錯什麼。”她重複了他的話。
他沒笑。
隻是走回沙發,重新坐下,這次比剛才遠了一點。
她擦完水,又回到位子上。空氣裡開始多出一點涼。
他沒有再試圖靠近。
她也沒有再試圖解釋。
就像他們都知道——剛才那個瞬間,不是為了發生什麼,而是讓彼此知道:
靠得更近,有時候不是溫度,是風險。
……
早上六點半,天還沒亮。
豆豆坐在門口打了個呵欠,尾巴懶懶一甩,回頭看了一眼還沒完全醒過來的沈清梨,像是在表達:門,開一下。
她打了個哈欠,揉着眼打開門。
門外站着一個人。
時逾白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裡拎着一個保溫袋。他穿着一件軍綠色防風外套,沒戴帽子,白發在燈下發亮,眼下微青。
“早。”他說。
“你沒睡?”
“睡了一點,李子三點醒了一次。”
她側身讓他進來,豆豆搖着尾巴退回客廳,李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跑上來,正蹲在沙發背上看他們。
“你怎麼……這麼早?”
“李子淩晨回來後它沒吃飯。”
“你又帶它下來?”
“沒有。我帶的是……給你。”
他把保溫袋放在桌上,拉開拉鍊。
裡面是一份折得整整齊齊的三明治和一杯粥,都是低油清淡款,包裝袋是便利店的,但被他用紙巾包了兩層。
“昨晚沒說清楚。”他說,“我以為你可能不太舒服。”
“我沒有。”她語氣溫和,“我隻是怕你誤會。”
“我沒誤會。”他頓了一下,“是我太敏感了。”
“不是敏感。”她輕輕說,“你隻是太記得每一次失誤的感覺。”
他擡眼看她。
她把那份早餐放到桌上,沒動。
“你不吃嗎?”
“我想等你坐下。”
他在沙發邊落座,貓跳到他身邊,豆豆也蹭蹭地靠過去。
他們兩個中間被兩隻動物隔開,像有意拉開的界線,又像某種偶然的保護。
“你昨天不是說,我靠太近了。”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後忽然說。
他看着她,點了點頭:“嗯。”
“但你今天又來了。”
“因為你昨天走開之後,我反而更不确定。”
“……不确定什麼?”
他低頭揉了揉貓頭發。
“我以為我怕靠近。但昨天你後退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我根本不怕。”
“那你怕什麼?”
“我怕你不知道我已經不怕了。”
沈清梨沒說話。她隻是放下筷子,低頭笑了一下。
“你說得比昨天晚了一天。”
“你還願意聽嗎?”
她點頭:“當然。時間剛剛好。”
……
沈清梨剛送走時逾白沒多久,手機就響了。
她低頭一看,是蘇還打來的。
“你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