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問題,記者問得輕:“如果她是造形者,那你覺得你是被造出來的人嗎?”
時逾白沒立刻答,隻是盯着鏡頭片刻,低聲說:“我覺得她做的不是我,是她看見我那一刻的自己。”
沒有人再追問。
光滅了。拍攝結束,沈清梨站起來,去拿外套。他正整理耳麥,動作緩慢,她沒催他。
“你說那句話,是準備好的嗎?”她問。
“沒有。” 時逾白回答的真情實意。
“但你說得很像準備好的話。” 沈清梨忍不住笑着。
“可能是因為我說了很多遍。”
“很多遍?” 沈清梨又問了一次。
“在心裡。”他說,“在你靠近我、但還沒說你看見我的時候。”
她沒笑,隻是輕輕問:“那你現在覺得我認得你了嗎?”
時逾白看她一眼,說道:“我覺得你認得我,甚至在我自己還沒确定我是誰的時候。”
外頭風大,他們走到攝影棚門口,她披上外套,沒系扣。時逾白擡手,幫她拉上,順着那條線,把她往自己身邊輕輕拉近,沒有碰到,也沒有避開。
“你不是說你怕影響我嗎?”她低聲問。
“我還是怕。”
“那你現在是不是影響我了?”
“我不确定。”
“那你要不要确認一下?”
“怎麼确認?”
她轉過頭,看着時逾白。
“你現在回頭看我們這段采訪,”她輕聲說,“你是不是隻在意我聽見了你說的?”
時逾白盯着她眼睛,沒移開。
“是。”
“那就夠了。”
……
時逾白和沈清梨一起走出門,夜色淡,風不冷。路燈照在地上,影子重疊,她的那一束略短,卻貼得剛好。像他們說了很多次還沒說出口的關系:不是需要誰說破,而是已經走在一起了。
采訪播出三小時後,微博熱搜出現一個新詞條:
【#偶娃情緒叙事# “她說她不解釋,但她做的每一個偶人都像是在構建一種情緒控制。” ——某自媒體博主評論】
沈清梨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字眼,但這次特别輕飄,卻特别冷,她剛準備關掉界面,江直的信息就來了:【别看評論。】
她回了一個“嗯”,然後關掉屏幕。
時逾白沒有轉發那期采訪,也沒有回應任何問題。他隻發了一張照片——偶娃展廳裡那隻偶娃被打包的瞬間,無文字,無标簽。
那天晚上她沒發消息,時逾白卻敲了她家門。
“你看到那句話了吧。”她問。
“看到了。”
“你怎麼不回他們?”
“我沒什麼想澄清的。”
“你不是怕他們誤解我嗎?”
時逾白停了一下:“我怕。但你也沒解釋我。”
她怔住。
“你是不是也怕我會被别人貼上你的标簽?”
沈清梨沒有答,時逾白靠近一步,站到她廚房門口,剛好擋住那束頂燈打下來的光。
“如果你是怕我不肯出來,那我已經在出來的路上。”
“可你不快。” 沈清梨喃喃自語一般。
“你要我快一點?”
她看着時逾白,沒有往後退。
時逾白說:“你要我現在就說,我是你的人,也可以。”
“你現在說,我也不信。”
“你為什麼不信?”
“因為你不是在靠近我,你是在靠近那些說你應該靠近我的聲音。”
他沒笑,隻輕聲說了一句:“那我現在靠近你,你看着我。”
他往前一步,手撐在她身側的廚房台面上,兩人之間隻剩十幾厘米。
“你現在推開我,我就不說這句話。”時逾白說,“但如果你不推開我,我就會一直靠近。”
沈清梨沒動。
時逾白低下頭,聲音更低:“你知道我很久以前就想貼近你。但我不确定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借你發光。”
沈清梨擡眼,眼神淡得像湖底的光,“你貼近我,是我自己讓你靠近的。”她說,“你不是借光,你是落光的地方。”
時逾白終于輕輕笑了下,手落下來,指尖擦過她腰側,像是已經把她抱在懷裡。
“那你現在還推不推?”
“我不推。”
“那我就繼續。”
沈清梨沒再說話,隻往後一步,然後輕輕靠上他,動作小,卻穩,那一刻,他們之間沒有解釋,但已經不再需要誰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