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率站在講台上，一眼望盡教室裡衆同學臉上或好奇吃瓜或審視輕蔑的各異神色，喉嚨略微有些發緊。

系統飄到他前面，在隻有他能看見的世界裡擋住了其他人的凝視：“宿主，就當這是一場讓你扮演學霸的遊戲。别緊張。”

聲音溫和，态度鼓勵。

是從前謝知之難得好聲好氣和他講話時一樣的音色語調。

裴率看着系統的臉，好像這才第一次意識到，系統其實一直不隻模拟了她的樣貌，連音色和說話停頓節奏也仿得極其到位。

如果真是謝知之的話……他沉下心來，低頭看着手裡卷子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确實有了底氣。

裴率的發音并不算标準，但勝在音色好，聲線偏低偏成熟，是哪怕如今其實戴着有色眼鏡看他的謝知之都不得不勉強誇一聲“有點磁性”的好聽。

一開始他講得還有點磕絆，講完第一道題就找到了狀态和節奏，越講越順暢。

裴率或許很适合這種，專業一點叫“費曼學習法”[注]，通俗一點就叫現炒現賣的學習方式，謝知之想道。

她能很明顯地聽出來，他是在用自己的邏輯消化她上節課教他的東西，然後再轉述輸出。

他的台風極好，進入狀态後，舉手投足自然得仿佛他真是一個内在裝滿墨水，外表還好看得閃閃發光的，花瓶。

謝知之不再擋在他面前，飄到了他身邊。她的目光從被他先前因緊張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皺的試卷邊緣滑過，最後停留在講台下方。

大多數人在專心聽講，時不時低頭做筆記，少數幾個人一直盯着裴率看，其中一個莫西幹發型的男生神色尤其不善。

謝知之問0807号：“現在大家的好感度怎麼樣？”

0807号道：“大多數人的好感度有上漲1~2個點，有一個男生的好感度一直在40~50之間波動。”

“就是那個莫西幹頭嗎？”

“對，他叫白樹。”

順利講解完第三、四篇閱讀，裴率下意識轉頭去看謝知之，又剛側轉沒幾度就想起他還在講台上，不動聲色轉了回來，克制地迅速壓下嘴角。

謝知之未能捕捉到宿主轉瞬即逝的表情，隻看見她所面向的那一大組座位中段，那個莫西幹頭臉色黑如鍋底，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生事。

Miss劉對這節課同學的講解非常滿意：“謝謝兩位同學的分享，我們掌聲鼓勵一下。”

她帶頭鼓着掌走上講台，裴率便在一片還七零八落的掌聲中順勢下去。

可就在零落掌聲快要合成一片熱烈起來之時，一道公鴨嗓音突兀地響徹教室：

“Miss劉，我們都知道裴率上學期英語成績全班倒數，基礎極差。還想問下有什麼速成的方法，可以這麼快逆襲成正數第一？”

白樹毫不掩飾眼裡的挑釁，顯見是找茬。

裴率回座位的路才走到一半，聞言停在了過道中央。

Miss劉有些尴尬地打圓場：“白樹，這種問題你可以私下和裴率交流，現在是上課時間……”

看得出來白樹平時和Miss劉關系不錯，并不怕她，繼續挑事：“老師，裴率從前的水平如何，大家有目共睹。現在成績提升效果這麼明顯，他的學習方法一定有獨到之處，值得大家參考借鑒，值得課上讨論啊！”

他刻意在“參考借鑒”上咬了重音。

Miss劉隻好看向裴率：“裴率同學願意就此再給我們分享一下嗎？”

“哇哦～”謝知之眼裡燃起躍躍欲試的小火苗，對0807号道，“學渣逆襲爽文的必備情節素材要來了：用實力打臉不服的反派同學。”

0807号無情反問：“确定不是你這個‘系統’代勞版打臉嗎？”

“統啊，看破不說破是一種美德。”想了想，她又很樂觀地補充道，“相信在本學習系統的悉心輔導下，宿主遲早能親力親為。”

謝知之扯了扯一言不發的裴率的衣袖，并沒有碰到皮膚，但他依舊感覺有股冰涼氣息順着被她觸碰的地方散開，從手腕一直繞到指間。

“現在發布任務二：請宿主正面回應同學的質疑，證明自己的學習能力。”

“雖然我确實很煩他，但他的質疑沒毛病。”裴率下意識地活動手指，試圖驅散指間的涼意，對着系統自暴自棄道，“我本來就是個沒有學習能力的學渣，證明不了。”

上節課系統提前把四篇閱讀理解都給他完整講解了一遍。

課間，何光塵又很友善地讓他先選要講哪兩篇。裴率選的後兩篇能講下來，全靠筆記加臨時記憶，外加模仿、複述系統的講解。

他現在确實是大概學懂了這套卷子的四篇閱讀理解，但任務二卻根本不是他能完成的難度。

“你剛剛不是已經證明了一次學習能力嗎？宿主怎麼會這樣想？”系統睜圓了裴率熟悉的那雙杏眼，目光亮得發燙，“而且，在本學習系統與宿主的綁定關系存續期間，我的能力就是宿主的能力，質疑宿主就是質疑我。”

“本系統親自做的卷子怎麼能被質疑作弊？”

裴率還沒來得及從她的邏輯裡繞出來，就聽系統又慫恿道：“宿主勇敢上吧！送佛送到西，我會負責替你證明實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