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初中，反而很愛問謝知之一些關于學習方法的問題，一開始就純靠這種話題硬聊保持聯系。

謝知之對他有問必答，一方面是出于曾經的同桌情誼，另一方面，确實也是期待能親眼見證現實裡學渣逆襲的勵志故事。

“而且，我初三的時候還有遇到其他問題，”謝知之回憶着當年，對0807号說，“所以當時的裴孔雀曾經真的算我很重要的……朋友。”

但是，故事在中考後猝不及防地爛尾了。

考試的前一天，裴率還在向她借化學筆記，表示要一直努力到進考場前。他那幾天還不停打探，問她會去哪個高中，有沒有可能一起上山月區二中，這樣以後他又能當面向她問題了。

謝知之不置可否，但鼓勵他自己别掉鍊子。于是他賭咒發誓必上山月區二中，如果做不到天打雷劈。

中考後，她還參加了幾場本省其他市的重點高中選拔性考試。

出成績的時候，謝知之正在回嘉棠市的高鐵上。

車上信号不好，企鵝刷新了半天，最新消息是，她發完自己的成績，裴率連分都沒說，就說他考得太差，不想讀了，要去職高。

謝知之勸他的一長段話還沒有打完，就看見對面的對話氣泡争先恐後地冒出來：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隻是怕影響你的心态。”

“我真的覺得讀書沒意思也沒用。現在熬到中考結束，就可以去追求自由的人生了。”

……接着就是她課間剛在本人面前重複過的，裴率過往的那些言論。

縱然如此，她當時還是把規勸他“至少要讀個普高，以後選擇相對多一點”的長篇分析發了出去。

結果如同往油鍋裡濺水，裴率炸了，問是不是看不起他，又快進到“誰再主動聯系對方，誰是狗”的結束。

謝知之對0807号說：“我知道他說的是一時氣話。”甚至知道他最生氣的點可能在于發現被删後。

但是裴率的氣話戳到了痛處，她不能原諒自己。

謝知之曾經真的在中考考場上動搖過。

她就讀的初中，是山月區最好的私立。她成績有波動，最差的時候也在班級前十。這種水平的學生，對高中的正常規劃，就是保底嘉棠市一中，考慮往省會城市或其他城市的重高沖一沖。

然而謝知之真的有考慮過，為了裴率故意考差一點的另一條道路。

她的底線就是山月區二中，不能更差了。但山月區二中的分數線，對裴率的中學成績來說也是高攀的存在。

他們高中要是想在一個學校，需要裴率發揮超神，而謝知之發揮超鬼。因為但凡她考得好一點，家裡都會奇怪為什麼不去更好的嘉棠一中。

中考最後一場考試是英語。她前面每一場考試都很正常地盡力，算過分，就算英語交白卷，分數也随便能上山月區二中。英語但凡及格，嘉棠市一中的分數線就過了。

“我在聽力準備的時候，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白卷的成績太不好看，難以對媽媽和爸爸交待。試聽結束的前一秒，謝知之都還在考慮“假裝聽力第一道沒聽到，接着心态崩掉……最終交白卷”的可能。

她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就算在山月區二中，她也能考上很好的大學，并且把裴率也撈起來。

但她真的敢賭裴率的運氣，賭天意嗎？

0807号問：“那你最後……？”

謝知之說：“沒有真交白卷。隻是做完英語卷子沒有例行檢查，直接睡覺。”

那一年，山月區二中的精英班分數線與嘉棠市一中的實驗班分數線持平，都隻比謝知之中考總成績高兩分。二中隻分精英班和平行班，一中是有精英班、火箭班、實驗班、平行班四檔的。

出發去外市考試前，謝知之已經用“甯做雞頭不做鳳尾”努力說服了家長就去讀二中。她家行動力超強，甚至已經在二中校門口看好了要租的房子，交了定金，方便謝知之将來上下學節約時間。

出去考試隻是想多見見世面和差距。

高鐵回到嘉棠市前，謝知之删掉了裴率的聯系方式，再度說服家長：“鳳毛麟角，我還是選市一中吧。”

平行班就平行班，那是她自己做的選擇應該承擔的後果。

如果沒有裴率，她完全不會考慮山月區二中。謝知之做選擇時，向來偏愛選她能力範圍内最好的那一個選項。

何況她小學最惡心的那個男生成績也爛，很大可能高中就讀本區的二中。

但市一中光是招生門檻，通常就比區二中高出百分左右。

其實當時小睡一覺起來，仍有時間再把卷子看一遍，謝知之最後還是檢查了：

疏漏不隻兩分。

而她一個沒改。

可謝知之能為和裴率上同一所高中而做出的努力，也就僅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