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準裴孔雀這天是突變成了什麼路數,謝知之有些不明所以地茫然望着他。
裴率伸手不客氣地隔着劉海在她腦門一彈,嘀咕道:“上午真被吓傻了?不是吧朋友……”
他自己動手,迅速把兩人桌上桌洞裡的書本全交換了遍,接着又扯了一張紙,彎腰去擦拭上午可能沾了蟑螂漿液的桌腳……
這簡直是他從裴孔雀白日飛升成裴小天使的神迹!
以至于等裴率扔掉垃圾,從教室陽台洗完手沒擦幹就回來,還故意甩手濺水逗她,謝知之都完全沒法和他計較。
他倆的課桌經過裴率的細心調整,挨近得親密無隙。
他一落座,被體溫從衣物上烘得萦繞身周的幹淨皂香也立刻傳來。這當然是在裴率背後的他母親的勞動成果,直接成就了他在外的整潔體面。但,畢竟也不是所有小男孩都能維持體面如斯……
裴率總是特殊的那一個。
而裴孔雀不愧是裴孔雀,對外解決了她其餘的麻煩,對内就很容易變成她眼前的下一個最大問題。
他開始嘚瑟起來:“想好以後怎麼報答我了沒?”
謝知之頓時松了口氣:她直覺般地很清楚,不提要求就做到先前這份上的裴率,會遠比現在會提出一系列要求的裴孔雀更令人心驚棘手,不知所措。
“先把臉上傷口處理了吧,裴率。”
小學正是常有在學校磕磕碰碰經曆的年紀,謝知之書包裡就有家長給她備的創可貼和一次性碘伏棉簽。
她一一掏出來放在桌面上,裴率卻端坐不動,他不滿道:“你就是這麼對待剛幫助過你的病患嗎?”
裴孔雀沖她微微仰起臉來,等她親自動手的意思很明顯。
她确實沒有給别人處理傷口的經驗,隻玩過治療病人的醫療向過家家遊戲。
“那你别後悔喊痛啊。”謝知之撕掉一次性碘伏棉簽的透明外包裝,毫不客氣地怼了上去。
擦傷畢竟還是在眼眶附近。裴率起初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就見他長而濃密的睫毛顫了幾顫,像想睜開又不敢看的模樣,最後隻悄悄睜開了毫發無傷另一邊的眼。
“這個應該不痛的吧?”謝知之還是心軟地放緩了動作,輕輕沾着擦了幾個來回,被裴率的反應弄得有點不确信:期間他一直發出誇張的吸氣聲,還試圖接着提要求。
裴率剛起了個頭:“嘶……以身相報……”謝知之飛來的眼刀已冰冷地截斷了玩笑,他讪讪繼續:“就暫時不用了。”
“但是,以後的家庭作業得承包給我第一個借鑒……吧?帶零食得主動分我一半吧?”
原本淺紅的擦傷被碘伏處理成棕黃,看起來反而更嚴重了一點。謝知之趕緊撕開創可貼給他遮上。
“我還包售後的。”裴率鄭重地補充道,他說的是陳何和賈周的後續情況處理。
“知道啦。”謝知之道,“但班主任要是罰你寫檢讨……我不包這個的。”
那天中午班會課時,班主任确實也并不滿意裴率找賈周的私下換位,卻不知為何沒有再強行讓他換走,隻是讓裴率第二天交篇六百字的檢讨。他也真的老老實實自己寫完交了上去。
謝知之此後從未問過裴率那天怎麼上午都缺席了,一回來就消息靈通地開始着手幫忙。
她隻是很清楚,就算這之前的裴率在她眼裡不是隻好孔雀,這之後再叫“裴孔雀”就隻是親近意味更多,比起以前這是暗怼他驕傲自戀,後來也隻是吐槽傲嬌、贊歎美麗更多。
“你們這過往的恩怨……要是放在小說裡,高低也确實擔得起青梅竹馬、歡喜冤家最初看對的那一眼的關鍵劇情作用了。”0807号點評道。
“可我畢竟不是會被劇情推着走的女主,”謝知之雙手支着下巴,認真道,“而是握筆的創作者。”
所以,這最多也隻值得她後來隻要還記得過往,就會願意在有機會來臨時再嘗試拉裴率一把——
就像他曾經盡過最大能力地幫她隔絕掉那些不愉快。
意識空間書架中央的顯示屏,畫面還靜止在她回到這裡之前裴率眼裡看到的最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