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九黎的辯解戛然而止。他垂下頭,長發遮住通紅的臉頰:“隻是想抱抱你。”
真是敗給他了。
但你知道的,你得學會欲擒故縱。
不然給予之後,可能是得寸進尺的索取。
“聽着,”溫蘿芙豎起一根手指,“往後要抱我,要經過我的允許。”
莊九黎食髓知味的點頭。
“過來。”溫蘿芙歎了口氣,張開手臂。
莊九黎眼底的光突然亮起,卻又迅速暗了下去:“可以嗎?”
“就一下。”溫蘿芙兇巴巴地補充,“而且不準勒太緊!有了擁抱,其他的就不行了。”
隻是一個擁抱就夠了。
下一秒,她就被撲了個滿懷。
莊九黎幾乎是虔誠地靠近,像隻大型貓科動物般,将她嚴絲合縫地圈在懷中。他的心跳又快又急,明明渴求溫暖,又恐懼自己的貪婪會玷污這份觸碰。
溫蘿芙意外地發現,這個擁抱其實還不賴。莊九黎身上有陽光曬過草藥的清香,恰到好處地驅散晨寒,仿佛天生就該與她骨血相融。
很多人類喜歡擁抱。擁抱會分泌催産素。
這種被激素能降低壓力水平,如春風化雨,讓人産生安全感和依戀感。
不過,莊九黎是不是太喜歡抱抱了?
“莊九黎,”她戳了戳他的腰,莊九黎敏感的一縮,“你是不是……”
就那個,皮膚饑渴症。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殿下!祭山大典的祭品出了狀況!”
莊九黎瞬間恢複了平日的冷峻。他松開溫蘿芙,迅速整理好衣袍:“我馬上來。”
轉身前,他猶豫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妻子。
溫蘿芙不解其意,用眼神示意他速速離去。
……
莊九黎走後,溫蘿芙坐在鏡台前,自行梳妝打扮。
鏡中人的輪廓漸漸與長甯公主的畫像重疊,将眉峰擡高,鼻翼收窄一線,唇線勾勒得更加飽滿矜貴。
侍女沉香捧着日程冊子進來,屈膝喚道:“公主……”
“念吧。” 溫蘿芙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從鏡中望向沉香,吩咐。
沉香展開冊子,有條不紊地念道:“辰時二刻,王後邀請銀器坊的匠人為您量身定做銀飾;巳時初,女官會來教您熟悉苗疆的習俗,以及王宮内各殿方位;未時各寨長老會在議事廳商議旱季治水之策,王上薦您列席。申時三刻王後特意安排了茶會,讓您熟悉王室女眷;酉時末,王上設家宴,屆時各部族首領也會出席。”
溫蘿芙聽得頭都大了,再次在心裡後悔怎麼沒有多要點錢。
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記下了,對了,給我準備一份苗疆地圖,我要提前熟悉下王都周邊的地形。”
先用合理的借口拿到了地圖再說。
沉香微微颔首:“是。”
這一日如走馬燈般飛速掠過。
辰時二刻,銀匠們帶着繁複精美的設計圖與沉甸甸的銀塊上門,量尺寸、繪紋樣;巳時初,女官滔滔不絕地講述苗疆禁忌與宮殿布局,她一邊聽一邊在心裡默默記誦;未時的治水議事會上,她作為新面孔列席,聽着長老們激烈争辯,努力從方言口音中捕捉關鍵信息;申時三刻的茶會,王室女眷們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如芒在背,她賠着笑應對那些試探性的問題。
夜幕降臨,溫蘿芙換上苗疆華服,前往晚宴。
宴廳内金樽交錯,瓊筵正酣。
可惜,剛一進門,溫蘿芙就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
但見莊九黎玉指間懸着一尾赤色蠱蟲,其色如凝血,其形似遊絲。
地上蜷縮着一個西域商人打扮的男子。
男子的皮膚下似有活物遊走,整個人在地上翻滾抽搐,口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嗚咽。
南诏王樓冥莊高坐主位,神色冰冷:“西域人總學不乖。”
他揮了揮手,一旁的侍衛立刻上前,将那男子強行按在地上。
樓冥莊拿起案幾上一卷泛黃的羊皮紙,抖開後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記:
“三個月前,你僞裝成販賣香料的商人進入南诏,以低價抛售貨物結交各部族首領,實則是為了收集情報。”
“你故意在商隊歇腳的酒館中散播謠言,挑起各寨對賦稅分配的不滿,導緻半月前青崖寨與赤沙寨爆發沖突。”
他猛地将圖紙甩在男子臉上,繼續說道:“你每晚借着觀星之名,試圖與境外的敵軍暗哨聯絡,将南诏兵力部署、糧草儲備等機密盡數送出。你以為深夜無人察覺?不過是我們故意引蛇出洞。”
那男子面如死灰,顫抖着辯解:“王上,小人冤枉……”
“冤枉?”
樓冥莊朝莊九黎擡了擡下颌:“讓他把同黨和盤托出。”
那少年王儲指尖輕轉,手中的蠱蟲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原本小指長的蟲子瞬間脹得通紅。
它扭動着黏膩的身軀,順着男子脖頸的皮膚縫隙鑽了進去。
男子頓時七竅流血,雙手死死抓撓自己的臉,很快就抓出了道道血痕。
蠱蟲所迫,他很快就逼得将境外勢力如何滲透、還有哪些部族被收買的細節全抖了出來。
待到這奸細最後一絲生氣散盡,莊九黎撚起染血的指尖,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拭,連眉頭都未曾皺過一下,仿佛剛才隻是碾死一隻蝼蟻。
眼前的慘狀比溫蘿芙見過的任何酷刑都可怖。
她看着地上那具不成人形的屍體,隻覺得胃部翻湧。
這是溫蘿芙第二次,見到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