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登基五載,修身養性,可每每見到這張豔麗面容,那點帝王涵養便蕩然無存。
獨獨對韶容,他永遠學不會從容。
突然,他擡手扣住韶容手腕。韶容本能地運起巧勁要掙,卻猛然想起……
東方禮天生神力。
帝王五指如鐵鉗,将那隻執扇的手牢牢鎖住。
韶容腕骨生疼,卻見東方禮忽然傾身,在他耳邊低語:“愛卿若再鬧,朕不介意當衆抱你下轎。”
話音未落,韶容已利落地躍下轎辇,月白錦袍在夜風中劃出優美的弧度。他轉身時發尾掃過東方禮手背,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香氣。
“陛下盛情。”韶容執扇拱手,眼中笑意盈盈,“臣心領了。”
東方禮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忽然覺得心頭一陣發堵。這感覺……竟比當年輸掉那本《唐詩集》還要憋悶。
還有……他剛才到底為什麼要伸手去接韶容?
“……”
東方禮總算反應過來不對勁了。自己莫不是魔怔了?天殺的韶容……
不過……借着廣袖遮掩,他的另一隻手悄無聲息地覆上被韶容發尾擦過的手背。那觸感仿佛還留在肌膚上,帶着若有似無的幽香。
這家夥到底熏的什麼香……
竟這般好聞。
東方禮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那香氣清冽中帶着一絲甜,像是雪後初綻的寒梅,又像是月下獨放的幽蘭。這香氣太過獨特,竟讓他一時想不起是什麼香料。
“陛下?”陳桓小心翼翼地提醒,“使團已在殿内候着了。”
東方禮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還無意識地摩挲着手背。
“走。”東方禮突然大步向前,玄色錦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得離那個禍害遠點,免得再被蠱惑了心神。
可剛邁出兩步,他又忍不住回頭望去。
韶容正與許易歌并肩而行,月白錦袍在宮燈下流轉着珍珠般的光澤。那垂落的發絲随着步伐輕輕晃動,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态。
東方禮暗自咬牙,心想今晚定要查清楚這香料的來曆。
若是……若是韶容故意為之,他非得……非得……
非得怎樣?
帝王忽然頓住腳步,竟一時想不出要拿那人如何是好。
走在肴華殿的石階上,韶容聽着許易歌對賀蘭皎的連番數落,思緒卻飄回了方才的禦辇上。
“朕心悅你啊,韶愛卿。”
“……”
韶容此刻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東方禮分明是在演戲!他還沒當真呢,自己怎麼就被糊弄過去了?
“啧。”他手中折扇猛地合攏,發出清脆的聲響。
許易歌不明就裡,還在絮絮叨叨地講着賀蘭皎當年的“英勇事迹”:“那厮當年為了追你,可是……”
“老子非得踹死他。”韶容低聲喃喃。
“嗯?”許易歌腳步一頓,“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韶容眯起眼睛,一字一頓道,“一會兒見了賀蘭皎,老子非得踹死他。”
“哦。”許易歌點點頭,心想這倒符合韶容一貫的作風。
可韶容心底想的卻是另一回事:當年箫太傅怎麼沒踹死韶容你這個死斷袖啊!
這念頭剛起,他自己都愣住了。東方禮那厮……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自己在這胡思亂想些什麼?
還有!
要扇也不能扇自己的臉啊!
他這張風流倜傥、貌似潘安的臉,誰敢碰他就跟誰急!
要扇……就應該扇……
韶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前方不遠處那道玄色身影上。
是那人在禦辇上胡言亂語。
要扇也該扇他才對。
這個念頭讓韶容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他指尖輕轉,白玉折扇在掌心打了個漂亮的旋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許易歌在一旁看得分明,忍不住壓低聲音道:“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沒什麼。”韶容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衣袖,“隻是在想,一會兒該怎麼‘報答’陛下的厚愛。”
他說這話時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讓前方的東方禮聽見。果然,那道玄色身影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韶容滿意地眯起眼睛,心想:東方禮啊東方禮,既然你要演這出戲,那就别怪我給你加點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