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對于眼睛隻有一種解決辦法,那就是:全炸了。
寝房瓦舍一個個炸飛,所有人在立在玲珑閣的廢墟旁靜觀最後的輝煌。
他們絕望地看着百年書院毀了近半,卻無能為力挽回。
他們要死死記住這一刻的恥辱。
所有人都在默哀。
無聲地沉寂。
……
那種無家可歸的迷茫感又來了。
齊樾搖了搖頭,甩掉毫無意義的悲憤。恭敬對院長和夫子道:“我們去跟女帝求情。這樣燒下去,别說書沒了,以後連書院都沒了。”
齊樾、梁文昭、裴三都是這一屆學生中的翹楚,由他們帶領學生去求情,說不定可以保下浮雲。
夫子還心有顧忌:“可是…萬一女帝震怒?我們不能讓學生去冒險。”
宋渡院長:“我去求浮雲裡之前出來的其他入仕的學子,他們在朝堂做官,我拉下臉去求他們。有他們在女帝面前谏言,或許…”
“還有曾經那四位。我現在就出發。”
夫子:“對,我依稀記得前些年似乎有個學生叫周英,武功不錯,跟群臣關系不錯。
齊樾、裴三臉色難看。想起了周英欺壓乞丐的惡舉。
這種浮雲書院出來的人渣怎麼可能救浮雲。
宋院長原本豪情對抗女帝的壯志随着坍塌的浮雲書院滅了,他打算聯合了幾位夫子打算上京,留學生在此處休整。
他們以為燒毀的隻是一座書院,以為這是大人之間和朝事的對抗。
齊樾站在院門樓梯台階下送夫子和院長離去。
那邊裴三攔在書院大門口,阻止想要下山離開的學子。
那些準備返回房間的學子同樣一頭霧水?
人群中,梁文昭若有所思地看向齊樾,他猜到了齊樾想要做什麼。
齊樾:“想要公道嗎?那就跟我走。”
學子:“去哪?”
齊樾:“去南朝王宮,逼女帝道歉。”
“啊,我們真的能嗎?”
“一個人或許不能,但是全南部近上千的學子罷學去讨一個公道,那就可以。”
“聖賢書不止有女德糟粕,還有女聖、女詩人。就因為女帝的性别偏見,難道要所有人給她陪葬。今天燒的隻是書,明天全天下的男子就會被坑死。”
浮雲書院裡的女學生站出來:“我也覺得女帝陛下這次做的太一刀切了。我跟你去。”
其他學生:“可是我們根本見不到女帝啊。”
裴三:“不用見,我們堵在王宮門口,讓那些官上不了朝。一樣可以達成目的。”
越來越多的學生收拾好包裹出來:“現在出發嗎?我收拾好了。”
“我也。”
“我馬上。”
梁文昭手心合十朝齊樾舉起,掌心中露出一隻生命。
“小鳥又飛回來。”
齊樾一愣:“文昭,你留下來看着浮雲,好嗎?”
梁文昭搖頭:“我也是浮雲學子,我也要去。”
他們看着山下長長的大道,前方是未知與渺茫。
他們孤勇地踏上啟程,不論成功或失敗,他們至少要為前路一博。
博出一條生路。
他們要用自己所學聖賢書中的公義、天理去對抗這個時代的強權。
他們沒有騎馬,浩浩湯湯的一群學生從浮雲緊趕慢趕地到了南朝王宮門口。
開朝的大門打開,侍衛恍若看到面前這黑壓壓一幕頓時覺得自己還沒睡醒。
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後踉跄着跑去跟女帝回禀。
“報————!”
“三千,不,不止,南朝的所有學生全部跪在宮門外,求女帝收回成命。”
中途有内官過去勸說,他們依舊跪着。
士兵顧及學生的身份,不敢真的上前鏟走他們。
這場拉鋸,足足持續了三天。
直到帝宮的大門朝他們敞開。
女帝身邊的一隻眼睛過來,走到齊樾、梁文昭、裴三這三個領頭人面前,帶他們去面帝。
南朝 帝書房
殿裡站着肖鶴鳴,還有梁文昭的父親。
唯獨卻沒有女帝。
但是既然女帝的眼睛将他們帶到這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女帝的監視之下。
肖鶴鳴:“我是來替女帝談判的。我會彌補這次的損失。包括重修玲珑閣、停止對其他書院的焚書。”
“交易就是,你們要回去,還得在這次的殿試中拿到狀元。”
裴三皺眉:“這麼簡單?”
肖鶴鳴淡笑不語。殿試狀元會由女帝欽點,她若是看不慣你們,給了下等,那你們是無論如何也翻不了身的。
隻是給你們個希望,息事甯人而已。
該燒的書已經燒了,女帝才不會在乎這區區幾千條人命。
梁文昭頂着壓力出列。
拱手行禮開始背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其本亂,而未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肖鶴鳴眼裡露出欣賞:“你是把玲珑書閣的書全背下來了嗎?”
那隻眼睛頓時色變,繞出紗簾去後面跟女帝回禀。
梁文昭颔首行禮,不卑不亢道:“大人,我可以默出玲珑閣藏書,如果女帝還想焚書的話,可以盡情燒下去。隻要我還活着,那玲珑閣就還存在。浮雲書院亦還存在。”
我生耽書破萬卷,縱橫萬字如探囊。
那時候,少年意氣風發,才學超衆,昂首踏出殿門。
三人立在高高的殿階之上,睥睨這漆紅的牢籠。
王宮門外,跪着的同窗、站着的路人見他們昂首步出,霎時間爆發出一片歡呼。
他們代表天下學子打赢了這場文字獄仗。
深宮内,女帝目光如古井般幽深,憑欄而立。丞相大人目含期許,微不可查地颔首點頭。
這一屆的浮雲學子遠比他想象的更為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