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一直默默看着院子裡發生的一切的文媽媽面容平靜走到薛恒身後,道,“更深露重,世子穿得單薄,又吃了酒,為免沾了寒氣,還是回屋休息吧。這裡交給老奴處理。”
薛恒猶豫片刻,點頭。
文媽媽欠了欠身,這才擡高聲音對衆人道:“府上對待下人,一向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今夜梅香行為不端,惹惱了主子,打二十手闆。雲舒身為掌事丫鬟,管束下人不力,打三十手闆。”
雲舒驚愕擡頭。
她本能地去看薛恒,卻見對方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目光裡滲出陣陣寒意,瞬間将她的心淬煉成冰。
沒什麼的好說的了,罰就罰,打就打,雲舒收回注視着薛恒的目光,面無表情地道:“奴婢領罰。”
很快,文媽媽叫人取來了兩根戒尺,又喚來兩個婆子,負責行刑。雲舒和哭得筋疲力盡的梅香一并跪在石階前,舉起右手,掌心朝上,等待懲罰。
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慌亂,害怕,無措。病沒好就往外跑,結果被英國公府的下人抓了回來,關在柴房裡用棍子狠狠打了一頓,并威脅她,再跑再打,直到打死為止。
身上的劇痛讓她認清了現實,并明白他們說的不是吓唬人的話。
她是奴婢,命如草芥的背着奴籍的奴婢,逃奴按律當斬,英國公府想弄死她,簡直比弄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誰不想活着?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比誰都珍惜生命。
所以,比之第一次挨打時的痛苦,絕望,委屈,憤怒,這一回,她的心情異常平靜。
榉木制成的戒尺,長七寸有餘,打在掌心火辣辣的疼,才領教了此物威力的汐月跪地磕頭,為雲舒求情:“求世子網開一面,饒過雲舒姐姐吧,她并沒有做錯什麼呀!”
披着一身細碎星光的薛恒擡眼看了看直挺挺跪在地上,一臉淡然的雲舒,拂袖而去。
“世子!”
“誰再多嘴!一并處罰!”文媽媽立在緊閉的房門前,警告汐月,“你是不是也想挨打?”
汐月脖子一梗,還想為雲舒求情,雲舒趕忙攔住她,“汐月,不必再說了。”
她擡頭看向鐵面無私的文媽媽,“有錯當罰,我做錯了事,自然要被懲罰。”
“你明白就好。”文媽媽瞧她一眼,下令,“打!”
戒尺抽打在掌心的啪啪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戒尺打下來的時候,雲舒仍舊狠狠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想抽回手。那負責行刑的老媽子經驗十足,一雙手力大無窮,死死箍着她的手腕,令她動彈不得。
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打的雲舒渾身哆嗦,且一下比一下疼,她直覺掌心的肉都要被打爛了,劇痛延伸到指甲,蔓延至全身,疼得她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快要昏死過去。
但她始終一聲沒喊,更沒有求饒,隻是偶爾控制不住,從齒間溢出一兩聲痛吟。
反觀一旁的梅香,她從挨第一戒尺起,就開始哭,先是委屈的哭,再是可憐的哭,最後嚎啕大哭,邊哭邊說自己錯了,一個勁求饒,直至渾身脫力,暈了過去。
見人昏死了過去,文媽媽立刻擡手,示意停止對梅香用刑。但雲舒這邊卻要繼續。
一瞬間,獨自領罰的雲舒成了萬衆矚目的存在,院子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看她,目光裡有僥幸,有冷漠,然更多的卻是同情。
即便是文媽媽,見雲舒始終一聲不吭,硬抗到底,都不自覺皺了眉頭,頻頻往房内打量,偏偏除了行刑的聲音什麼都聽不到。
九,十,十一……
疼出了一身冷汗的雲舒連舉起手臂的力氣都沒了,太疼了,她幾乎感受不到右手的存在,隻看到掌心似染了血,紅的可怕。
含恨閉住雙眼,她在心裡繼續數着,十三,十四,十五……
文媽媽看不下去了。
她不過是想磨一磨雲舒的性子,并不想真的重罰她,若真打壞了,如何跟裡面的那位交代。
這可是他從老夫人處要走的丫鬟,當中意味着什麼,除了這個倔丫頭,誰不明白!
正想着找個理由為雲舒求情,忽聞薛恒在屋内道:“住手。”
“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