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安靜的可怕,雲舒和汐月躲在屋子裡,看着芭蕉葉時不時被風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雲舒姐姐,我好害怕呀。”汐月挽着雲舒的手臂,憂心忡忡道,“我聽說,之前三太太的院子裡就鬧過這麼一回,當時傳染了好多人,都被送到鄉下莊子上了,死了好些,活下來的雖得了府上的恩典,卻也不能回來伺候了。”
雲舒望着在微風中輕輕晃動的芭蕉,隻覺得内心一片平靜,她低頭去看汐月,“恩典?什麼恩典?”
“無外乎給了些許銀兩,放了良籍,由他們在外面自生自滅。”汐月道。
雲舒眼睛一亮。
給了銀兩,削了奴籍,還了自由,這不是天大的好事?
“那彩環彩佩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雲舒道,“這是好事啊,隻要病好了,就自由了,再不用當奴才了。”
“好事?姐姐,你傻了?”汐月道,“咱們待在國公府裡,銀錢源源不斷,一輩子不愁吃穿,出去了,銀子總有花完的一天,之後怎麼過活呢?”
雲舒皺了皺眉,“咱們有手有腳的,怎地就活不下去了?”
汐月聳聳肩,“可我什麼都不會啊,就算出去了,也是找點雜活做做,那還不如在國公府裡當丫鬟呢,說出去也有面子。”
雲舒笑笑。
人各有志,她不再多說什麼,隻道:“都這個時辰了,怎麼還不送藥過來,我去廚房瞧瞧。”
正要離開,汐月一把攔住她,道:“姐姐,你瘋了?這會兒大家都待在各自的院子裡不出去,你出去了,被傳染上怎麼辦?”
雲舒眼神黯了黯,她是一定要出去的,機不可失,許是老天爺有意幫她一把也說不定。
便一臉淡定地安慰汐月,“被傳染上的人不都送出去了嗎?如今世子不在绮竹軒,隻剩下咱們一幫奴才,必是被忽視了,我去把湯藥帶回來,咱們趕緊喝了,也安心。”
汐月一聽,這才松開了手。
“那我和姐姐一起去。”
“不,你在這裡守着。”雲舒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房門,“一會兒文媽媽要是問起來,你如實告訴她便好。”
說完一陣風似得快步離開了绮竹軒。
繞過海棠垂花門,沿着東側曲折遊廊快步前行,未行幾步,便聽一男子厲聲喝道:“什麼人在存齋堂外走來走去?”
雲舒吓得一哆嗦,擡頭一看,原是徐管家帶着幾個小厮在夜巡,忙欠了欠身道:“我是绮竹軒的雲舒,去廚房看看藥好了沒有。”
徐管家盯着她的臉:“雲舒?”
“就是原來老夫人身邊的沉碧。”他身邊的小厮道,“她如今是世子跟前的了。”
徐管家恍然大悟,想着雲舒如今的身份大有不同了,面色和緩了些,道:“快回去,藥好了會分發到各個院子裡,不必自己來領。”
雲舒自知與之僵持不過,便應下:“好。”
她慢慢轉身,原路返回,徐管家見她乖覺,便帶着人離開了。
那邊腳步聲一消失,雲舒立刻停下腳步,左右觀察了一番後向西而去。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去見誰,該去哪裡,隻是想染上水疫,也被打發出去,運氣好換得自由,逃出生天,運氣不好惡疾纏身,一命嗚呼。
總不能在绮竹軒坐以待斃,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麼呢!
便一味地往西角門走,若她猜的不錯,感染了水疫的下人都是從東西角門送出去的。
事實證明她猜得不錯。
才到西角門,便見兩個蒙着面的老婆子将幾件衣服扔進燒黑了的銅缸裡,念叨:“快,趕緊把這些東西都燒了!都是那兩個蹄子用過的!”
另一個婆子提着根棍子躲得老遠,“真晦氣,你來燒!”
“誰燒不一樣?趕緊着吧!”
提着棍子的婆子罵罵咧咧點燃了火折子,用力一扔,結果火折子掉在了銅缸外面,摔了一下就滅了。
剩下兩個老婆子氣的一個勁罵,争執間,雲舒走上去問:“三位媽媽在幹什麼?”
那三人唬了一跳,“你想吓死我們啊!”再一看她連塊面巾都沒帶,便開始攆她,“快走開,我們要把染了水疫的衣服燒掉,傳染上你我們可不管。”
雲舒聽罷非但不後退,反而上前幾步,好言相勸:“這活兒可危險,三位媽媽年紀大了,遠不如我們這些小的身體康健,不如讓雲舒代勞吧。”
見有人主動攬活,三人求之不得,立刻撂了挑子,“那你來燒,燒幹淨了!一點灰都不能留下!”
說完扭頭跑遠了。
夜風凜凜,雲舒靜靜站在角門前,看着那三人消失不見。
确定她們離開了,周圍也沒有人看着,這才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火折子。
火光燃起,映着她雙眸如清泓般明亮,她舉着火折,默默将手伸進了銅盆裡,拿起了一方染了潮氣了佩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