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于妙真之墓。
銀針素手濟蒼生,杏林女史破鴻蒙。
簡短的兩句話,概括于妙真的一生。不是侯府妾室于氏,僅僅隻是女醫于妙真。
謝景恒跪在墓碑前,心中悔恨,二十餘年,不孝子不曾祭拜娘親,後悔自己聽信他人的話,從未探尋真假。
南星站在身後,墳墓周圍修理得十分齊整,山下的村民上山掃墓祭拜的時候,總會連帶着一起祭拜于氏。
祭拜後,公子回到于氏的房間收拾遺物,臨近夜幕方歸。
南星臨走前給慧心留下一筆錢,但是慧心不肯收,南星隻好托山下的村民時常給寺廟送些東西。
謝景恒收拾了一些書籍和書信,其餘的都留在寺廟中,可能真如慧心所言,她走後,這些東西都随着她離開。
他閉目,頭靠着,光影在他臉龐上掠過,晦暗不明,看不出内心的想法,手中拿着于氏的書信。
這封書信是寄給侯爺的,寫着她想離開京城,永不踏入京城半步,希望臨走前能見自己的孩子一面,望他看在往日的恩愛時光,成全她的心願。
這封書信最後還是沒能寄出去,第二日,于妙真自刎了。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一位記挂着自己孩子的母親,已經計劃好離開這個傷心地,懇求最後見一面自己孩子的人,會自盡嗎?
慧心最後都沒有說出她自盡的緣由。
他的心很亂,很亂,今日的沖擊太大,頭皮緊繃,一陣一陣地發疼。他努力地将一件件事情理清楚,究竟是誰給謝景灏下的毒,娘親最後為何要自刎。
他清楚地知道,隻有查清楚給謝景灏下毒的人,才能洗清娘親的冤屈,娘親自刎的緣由才能浮出水面。
究竟是誰下毒給謝景灏,進而嫁禍給于氏。
此人會南疆蠱毒,對侯府十分熟悉,了解侯府上下,能接觸二公子,與侯府夫人、于氏有仇怨,了解他們之間的關系。
謝景恒細細回想,記憶中侯府沒有人來自南疆,更不會有人擅長南疆蠱毒,根據娘親醫術中所記載的,南疆會蠱毒的少之又少,蠱毒之術傳女不傳男。
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下毒之人是否還留在侯府中?
此夜,公子房中燈火通明。
南星回到自己房中,秋日的夜晚微涼,南星打開窗戶,探頭出去,望向公子的房間,亮着燈,窗紗上倒映着公子的翻閱書籍的影子。
南星拿出高萬春送來的初稿翻閱。
不得不說,高萬春的文筆是真心好。若是沒有高萬春的筆墨加持,《金簪記》初印的效果不會那麼好。
《金簪記》上本一共印刷了五百本,一本售價一兩銀子,全部售罄。
她和書鋪的掌櫃約定好了,按照售價的五分之一分成,一共是一百兩銀子。
掌櫃決定加印一千冊,加上秋末要出的下本,到年尾她能積攢大概五百輛銀子,情況好的話,八百兩銀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公子……
南星搖搖頭,咬着筆頭,心煩意亂。
謝景恒徹夜未眠,翻遍了娘親留下的醫案,上面詳細記錄了那日謝景灏中毒的場景。
于妙真懷孕後心情煩悶,每日午飯後都會到小花園中散步。一日,她如往常一般在花園中散步,遇見獨自一人的謝景灏,兩三歲的孩子,正是可愛的時候,周遭不見伺候的丫鬟婆子,于妙真心一軟,上前逗弄景灏。
她靠近的時候發現小孩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雙眼發直,沒有普通孩子的靈動。暗道不對,檢查孩子的脈搏,和眼下,竟發現和早些年,脈搏虛浮無力,竟是将死之人的脈搏,眼下泛黃,與師父遊曆南疆時碰到中蠱毒的人極為相似。
她立馬用随身的銀針穩住孩子的情況,正設法引出孩子體内的蠱毒,景灏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突然出現,見此場景誤會了正在施救的于氏,不由分說将她綁起來。
而謝景灏,也因此失去了最後一線生機。
于氏事後意識到了,她入了她人設好的局,最後,他們在她房中搜到了蠱蟲和記有南疆秘法的醫書。
無人相信她,就連曾經相愛的人都不信她。
種種罪證之下,她無從辯駁,她不認,可是如果她堅持下去,她腹中的胎兒就保不住。老侯爺出面勸說,最後,為了腹中的孩子,于氏認下了莫須有的罪名,老侯爺也遵守了他的承諾,護佑這個孩子一世安甯。
徹夜未眠,謝景恒揉了揉酸脹的眉眼,苦笑。
若真相真的如她所言,那麼多年來他、于氏、縣主就成了徹徹底底的笑話。
第二日,南星找到了玉珠。
她和公子猜測,下毒之人極有可能是侯府中人,事情過去将近二十餘年,知道當初事情經過的隻有侯府裡的老人。
于氏身邊的人不好找,但是二公子身邊伺候過的人還是可以試着找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