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涼山是蘆城唯一一座風景名勝,海拔不到三百米,山上最出名的要數映山紅,淡粉的顔色很是亮眼,長在山路兩旁,這個季節正開得茂盛。
繞着二涼山有條公路,十分平坦。隻是,常有些不走尋常路的人們喜歡在野草叢生的樹林中重新開辟道路,以尋求刺激感。
這些路段往往連塊可供踏腳的石頭都沒有,隻有無盡的枯葉跟松軟的黃泥。
連日的大雨将山壁沖刷得幹幹淨淨。自然,就算曾經留下過兇手的痕迹如今也都所剩無幾。聽李煊說,屍體面朝下趴在幹涸的河道裡,四周都是巨大的石塊,擡頭往上是一塊突出的山岩,旁邊有條狹窄的山道,正是那些登山者們最愛攀岩的小路。
李煊将現場的照片存在手機裡,給老補展示了幾張。
經風雨摧殘後的映山紅紛紛低垂着頭顱,滿地落花旁邊躺着一具臉上蓋着白布的屍體,深灰色短袖皺巴巴的,短褲也松垮的扣在腰部,仿佛随時會掉下來。死者的運動鞋系得很牢,緊緊箍在腳腕上。
露出來的手臂上布滿血痕,粉色的肉翻出來,隐隐可以看見白骨森森。
“對了,你跟那個江晴好很熟悉嗎?”李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老補白了他一眼,“别來套我的話!”
“怎麼能說是套話呢!正常閑聊嘛!”
“你想想,這話你自己信嗎?隻是,你為什麼懷疑她?”
李煊想了想,坦白道:“其實吧,那張紙勉強能看清幾個字,是日期,而且是……”
“難道是十五年前的日期?”老補驚了。
“你還真是聰明哎!一點就通!”李煊一臉欣慰,“是十五年前的六月二十五号。”
“這個日期好像有點奇怪,我記得江鈴語是死在高考之前。”
“問題就在這裡啊,江鈴語五月底就跳樓了。”
“這難道不正好說明這件事跟江鈴語那件事沒關系嗎?”
“倒也不盡然啊,換個角度想想,也許這篇日記是有人在江鈴語死後才特地寫下的,不也說得通嗎?”李煊一挑眉,“已經死了的這兩個人,一個是她老師,一個是她同學,你能說這兩者之間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所以,才懷疑江晴好?老補心裡咯噔一聲。這不會真的是連環殺人案吧?
不會吧?難不成……
不對,有些地方說不通。如果她真的想動手殺人,為什麼會找上自己呢?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難道……她是故意利用我幫她做幌子,實際上她早已調查清楚,就等着下手了?這個念頭在老補心頭一閃而過,這不是沒有可能,也許,她早已發覺外公是七中的老師,才故意引起他注意,方便打探消息。
不,不對,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死亡時間大概是周一夜裡九到十二點之間,緻死原因是頭部受到嚴重撞擊,雖然死者身上還有許多擦傷,但都不是緻命傷。”
聽完李煊的解釋,他更覺得渾身冰涼。
“這個時間,九點鐘,我們已經分開了。”
“江晴好租的地方就在二涼山附近,哪怕是跑着步去二涼山,也要不到一個小時。如果是開車或者騎車的話,就更短了。最近那邊道路監控因為修路暫時都無法使用,她完全有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嗎?”
進入醫院大樓,老補逐漸失去方向感,隻是跟在李煊身後在大樓間東走西岔,終于進入一扇隐蔽的小門。他們沿着樓梯下行,沉重的腳步聲從牆壁上反彈回來,圍繞着他們不斷響起。
一路無話,兩人已來到停屍房。
“對了,屍體誰發現的啊?”
“這也是湊巧了,幾個剛高考結束的學生趁着雨停結伴去登山,恰好發現了枯葉下的屍體。估計以後他們再也不想爬山了吧,哈哈哈!”李煊沒心沒肺地大笑着。
老補一臉無奈,歎了口氣繼續問:“那……死者身上有帶手機嗎?”
“手機啊,沒看見,屍體身上除了那張紙條以外什麼都沒有,附近也沒找到有用的東西。”
“我記得林卓爾經常值夜班,怎麼會失蹤三天都沒人發現呢?”
“他周一晚上八點半發信息跟領導請假,說老家母親生病,請了周二周三兩天假。結果周四晚上他還是沒來上班,手機也聯系不上。他老闆這才覺得不對勁,周五一大早打電話報案了。”
也就是說,也許在信息發出後半小時左右,這人已經死在二涼山上。
推開停屍房的門,老補眼睛一亮,角落裡站着那位在藥店工作的馬尾辮女孩,原本愛笑的面容此刻毫無血色。
這時他才知道,女孩叫許梅茵。
許梅茵見到他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抱住他的胳膊,皺着眉頭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他們……店裡的他們讓我來的……說是,發現卓哥了?”
她穿着無袖的連衣裙,冰涼的手臂緊緊貼在老補身上。他略顯尴尬地推開女孩,心想這藥店老闆也真不靠譜,竟然讓一個女孩子獨自來認屍。
李煊倒了杯溫水悄悄塞到老補手上,撺掇他遞給許梅茵。
無奈,老補隻好借花獻佛,笑道:“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