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人這個二姐，在整個家族裡從來隻是一個傳說。有人說這個二姐早就生病去世了，也有人說被賣了，還有人說，二姐去的家庭十分富裕，如今舉家已經遷去了美利堅定居。

這樣一個連影子都不确定的人，卻成了老人臨終前的念想。

如今她死了，有人帶着這個念想來了，來要錢了。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二姨奶的孫女？”梅雁雁問話十分不客氣。

徐芮墨倒是氣定神閑，端着一次性紙杯，又添了點熱水，“你想要什麼證據？親子鑒定？”

“照片呢？你有你奶奶的照片嗎？”

老人姐妹兩個模樣十分相似，又都留着利落的短發，外人看來跟雙胞胎沒什麼兩樣。既然如此，這位二姐肯定也不會另辟蹊徑，開出不一樣的花朵。

“我想，你們搞錯了一件事。”徐芮墨冷笑着，“我這次來，一來是吊唁，二來，是通知你們上一代的遺産需要重新分配，我有律師的。因此，我沒有義務跟你們解釋什麼，更沒必要同你們浪費口水。”

剛從二樓緩緩而下的老太太楊光安恰好聽見這話，忍不住雙腿一顫。她扶着牆壁踩着窄小的台階終于落到地面，臉上的皮肉耷拉着下垂到腮幫子上，像嚼着兩團棉花。

不過，這屋裡其他人則抱着完全不一樣的情緒，有的竊喜，有的嫉妒，有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更有一些人已經開始套近乎為日後的借錢之行鋪好道路。

“都這種時候了，還錢不錢的，沒了這點錢又不是過不下去！”一向性格溫順的梅芸芸罕見地發了脾氣，甩下衆人上了二樓。梅許來緊跟着母親，順帶着抽了幾張紙巾。

果然，梅芸芸趴在次卧床上痛哭不止，這時候的哭聲跟趴在棺材上的哭聲又不相同，是人世間的人為着人世間的事情留下的眼淚。

“你怪不怪媽媽……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從小生活拮據，害你生了許多次病……”

這是第一次，梅芸芸以這種懊悔的語氣說起梅許來生病的事兒。以往她提起帶着孩子去老遠的地方看病，都是一臉驕傲的神情。

我一個人，又是看店，又是工作，又要照顧你，背着你從早上走到晚上，就為了省下幾塊錢路費。我背着你的時候，你忽然開口說，媽媽，我想下來自己走。你那時候還發着燒呢！看看你小時候多聽話，現在呢？

“現在不是挺好的，我也上了大學，現在工作也穩定了，能自己養活自己。”

“那個時候，本來是不想給你念下去的。”梅芸芸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裡，完全沒注意到梅許來滿臉的震驚，“一個是因為你成績一直不錯，就這樣一直考上了初中、高中、大學。還有就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女孩子念了大學好找婆家，也能多要點彩禮……當然，我們家不會貪下彩禮，都會給你帶回去。但是這東西也不能不要，或者太少，不然面子上不好看……我為了給你陪讀，花了快二十萬呢……”

“二十萬？我高二你才去城裡陪讀，怎麼就花了二十萬？”梅許來壓抑着心裡的怒氣，語氣平穩又冷淡。

“這不是你考上大學之後又陪你弟弟了……”梅芸芸面皮發紅，局促地笑着，“行，是為了你們兩個花了二十萬，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