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神鬼不侵。

“我晚上不吃了，這東西給你。”一卷豬腸子被扔到桌子上，散發着濃郁的腥氣。

母親無言，提着腸子走進廚房，手上的戒指閃着異樣的光。小姜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是一個選擇，是父親，還是母親？很難做決斷。

然而事情還是暴露了。某一日傍晚，父親殺豬時分了神，被豬頭狠狠撞了一下。當下立時氣血上湧，眼前一片烏黑。經人攙扶着坐下後，他再沒了力氣。

于是，意外提早回家的父親發現了母親正跟鄰居李二叔赤條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大雨傾盆，小姜打着傘站在門外，隻看見李二叔抓着褲腰帶慌張離去的背影。屋裡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哭泣聲，以及鍋碗瓢盆落地的動靜。小姜歎了口氣，背着書包冒雨回了學校。

這一周，所有人都自顧不暇，甚至父母親都沒注意到這唯一的孩子沒有回家讨錢。小姜沒有拿到生活費，這一周過得極其辛苦，每日都是方便面就開水。

第二周回家時，父親說母親逃走了。

鄰居說李二叔也不見了，家裡翻得亂糟糟的，衣服跟現金全都被帶走了。

此後，小姜再也沒見過母親。

在村子裡的人看來，如果是單純的苟合，那麼過錯一定是女方犯下的。但如今變成了私奔，這事的性質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李二叔的孩子們特地趕回老家，拎着禮物登門道歉，被父親攔在門外。這個男人如今失去了妻子，也失去了精氣神。

他不再殺豬，金盆洗手，成日裡喝得爛醉。

小姜也隻在周末回家一趟，拿點生活費。村裡人很多，嘴很碎。每次見面，總要拖住小姜說東道西，輕易不肯撒手。

“我聽隔壁村的老張說，在城裡見到你媽媽了，穿着紅裙子，燙着一頭卷發，日子可好哩！就在城東那塊，你回去念書的時候多去那塊地方轉轉，說不準就見到了，記得不？城東那裡，有個公園，就在公園對面。”

“别聽他瞎說，明明是城郊，二涼山那一片，聽說是在山上燒香時碰見你媽媽的，挺着個大肚子，看樣子你要有小弟弟了。”

小姜敷衍幾句，好不容易脫身回到家，見到父親四仰八叉躺在開裂的水泥地面上，喝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幸好家裡錢的存放地點隻有那一處，這倒不費什麼事。推開那扇卧室門，恍惚間小姜好像瞅見了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與男人互相交纏。擺擺頭，定定神，床上空無一人。

牆角立着一面五鬥櫃，拉開最上一層的抽屜，裡面塞滿了揉得皺巴巴的衣物。底下塞着零散的錢币，和一些證件。

結婚證也在其中，小姜轉頭看了看，伸着耳朵聽了聽，父親還在打鼾。鬼使神差地翻開那張紅殼子證書，叮——什麼東西滾落掉在硬币上。

母親的臉被人用圓珠筆劃爛了，視線往下滑落，在一堆硬币上躺着個閃光的東西。

那是母親從不離身的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