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驚雷在頭頂正上方炸裂,使得小姜原本僵硬的身體瑟縮得更加強烈。
“老闆,你在聽麼?”清淡的聲音在半明半暗的書店裡波蕩開,激起一陣冬日尾巴的寒涼。
“我在。”老闆的食指微微蜷曲,摩擦着鼻頭,似乎正在思考着什麼。
叮零——玻璃門被人搡開,動靜很大,門上的鈴铛不住地吵。
“老補,你……”
是個臉蛋發紅的年輕女孩,仔細瞧了兩眼,猛地震驚了,“你是……阿一?”
“姜雨?你是姜雨?”女孩驚訝之餘,忍俊不禁地噗出聲,随即捂着嘴哈哈大笑不止,“除了家人之外,也就你還會這樣叫我了。”
姜雨清楚地記得,女孩的大名叫梅許來,小名阿一,幾個玩得好的同學都這樣稱呼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買書麼?”笑容逐漸休止,阿一的面容亮堂不少,眼睛裡全是欣喜。
“路過,進來躲躲雨。倒是你,不是在省城上班麼?怎麼突然回來了?”
明亮的眼睛瞬間暗淡下去,阿一苦笑道:“家裡……出了點事。”
末了,補充道:“我外婆去世了。”
這樣啊……姜雨垂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腦子裡昏屯屯的。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書店老闆開口了,“外公在樓上,你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于是,說故事的姜雨又聽到一個故事。兩個多月前,阿一親人去世,她心情抑郁,無心上班,這才來到縣城親戚家短住一段時間。這個親戚,自然就是面前這位年輕的書店老闆,聽說,他的外公跟阿一的爺爺是兄弟。
“那……有空出來聚聚。”姜雨遲疑着站起身,撿起靠在屋角的雨傘,“對了,之前你一直想要的護身符都沒來得及給你,等我下次帶來吧。”
咧開嘴角,露出一口奶白色的牙,随後姜雨一頭鑽進雨簾之中,沒了蹤影。
阿一望着那個背影,久久地呆住了,直到被老補的聲音喚回魂魄,“那個是你朋友?”
“高中同學,好多年沒見,都變了樣子……大學四年,之後又差不多三年,加起來,也有七年……都快要忘記那段時光了。”
高中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南北,那時候網絡也不發達,許多人都失去了聯系。偶然間從老同學的口中得知,姜雨的生活并不順遂,做過服務員,擺過夜市攤,總之,行行都試過。阿一嘴唇動了動,沒說話,畢竟這是人家私事,她不願意随意談論。
做什麼行業都好,憑借自己的力氣吃飯又分什麼高低?何況如今的她連工作都不幹了,又有什麼立場為他人的命運傷春悲秋?
是的,她沒有資格。
書店老闆似是看出了什麼,轉了話題道:“上去看看吧,房間不大,連個衣櫃都塞不下,估計會有點憋屈。”
憋屈?哪裡又不憋屈呢?
阿一思忖着,滿懷心事上了樓。
進門之後,滿頭白發的老人熱情地迎上來,在這老春季節裡忙活得滿頭熱汗。引着她去看新布置好的房間——小小的書房被次卧跟衛生間雙面夾擊,靠牆支着一張紅木轉角書桌,足有一米多寬,顯得原本就不大的空間逼仄又壓抑。靠着窗戶打橫放着一張矮矮的折疊床,淡藍色的鋪面,床頭整齊疊着一床青色白花的棉被,看上去倒是整潔清爽。
此時的她隻要能有片瓦遮頭已是萬幸,于是發自内心地笑了,“我東西不多,這裡完全夠用,謝謝三爺爺為我這麼操心。”
老人松了口氣,拍拍她的胳膊,歎息道:“自家人,客氣什麼!先将就着住下,你想住多久就多久。平時老補都在樓下書店待着,一日三餐才上來,不會很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