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永!善永?”聽得身後有人叫他,善永慌忙扔掉手裡的繩子,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這才轉過身,看向來人。
那人身材高大,臂彎粗壯,兩隻手都提着重物,走得臉不紅氣不喘。他左手一隻新宰的肥乳豬,右手提着一大捆木柴,笑道:“走,去我家吃肉,新得了點小錢,咱也開開葷。”
“王四兒,你這錢哪裡來的?别是從什麼地方騙來的髒錢吧?”善永嘴上打趣,順手接過他手裡的木柴。兩人勾肩搭背往遠處的茅草屋裡走去。
這人大名叫王玉珏,因名中帶有四個‘王’字兒,由此得了這個外号。
搭起烤肉架,架好木柴,沒一會焦黃色的火就燃起來,冒出青灰色的煙。王四兒給乳豬刷油,善永給豬肚子裡塞洋蔥、大蒜、西紅柿以及整個整個的朝天椒……準備妥當後,一人捉住肥豬的前足,一人拖着肥豬的後腳,将那十多斤的小豬送上了烤肉架。
誰知烤肉架太短太窄,小豬的四隻手腳連着那隻肥豬頭都伸在外頭,受刑似的躺成大字型。
“我見人家烤乳豬都是用鐵叉架着烤,你這個烤肉架是用來烤五花肉的吧?真小,這隻小肥豬都放不下了。”善永一邊刷油,一邊抱怨。
王四兒滿不在乎,在一邊調蘸料,“院子裡還有根糞叉,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拿來用。”
善永白了他一眼,将肥豬翻了個面繼續刷油,很快肥豬表面已然焦黃硬脆,香氣撲鼻。撒上孜然辣椒粉,王四兒從家裡拿出一把用老了的菜刀,将烤熟了的乳豬五馬分屍,破皮拆骨,就着滿盤從豬肚子裡掏出來的蔬菜吃了個精光。
兩人大快朵頤後,各自躺在院子裡的竹椅上剔牙。善永呸出一點卡在牙縫中的肉絲兒,看了眼慢慢變黑的天空,歎道:“時間過得真快!可這錢啊,來得慢走得快!你說說,該怎麼辦才好?我家那個婆娘仗着念過幾年書,心野着呐,逃了好幾次,幸好我眼尖,都抓住了。”
“誰讓你花這個錢的?人家女孩子念了書,自然打算去城裡找個好出路的,跟着你算什麼樣子?田也不好好種,家裡成天灰塵漫天的也不打掃,靠着你老母親編的那點竹籃子能養活誰?你說說,誰願意嫁給你?”王四兒叼着牙簽,攤在椅子上跟隻烏龜似的伸着四隻手腳。院子裡有幾隻山裡抓的野雞正在兩人吃剩的豬骨上啄食殘羹冷炙,忙得不亦樂乎。
“我有什麼辦法?老娘天天嚷着要抱孫子,罵我是不是打算要讓祖宗絕後,我再不想辦法這耳朵都要生蛆了。”
“你不過是耳朵生蛆,可人家姑娘呢,這一輩子算是耗在你家了。”
善永冷哼了一聲,語氣不滿道:“我也沒那麼差吧,怎麼就委屈她了?天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既然這麼委屈?為什麼還要養着她?”王四兒噴出那根牙簽,哈哈一笑,“還不是圖她給你家生個兒子?不然你會對她這樣好?要我說,你那點錢不如就當買孩子的費用吧,生完了就給人放了,反正現在結婚證也沒打,大家不說出去,那姑娘還是個清清白白的身份。”
“這叫什麼話!”善永越發忍不住,要不是看在剛入肚子的那隻烤豬的面子上,他鐵定要破口大罵,于是生生咽下這口悶氣,“懶得跟你廢話,我回家去了!”
王四兒也不挽留,他向來随意慣了,吃飽了這頓沒下頓也不耽誤他自在過日子。此刻也就懶懶地揮揮手,送了善永離去。
夜色漸暗,善永趁着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晖邁進自家的土房子裡。隻見半瞎的老母煮着拐杖正在擦桌子,聽見動靜後歪着耳朵大聲問:“善兒啊?是你麼?”
“是我!”善永大聲回話,見竈台上擺着一疊紅皮花生米,順手抓了一把,踏入卧室,沖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冷笑道:“還不肯吃飯?看你能撐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