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幾個人站在院中面面相觑,神色各異,唯獨被圍在中間的季青梧一臉坦然。
昨日朝會之後她便早有準備,今日于岩突然來到,完全在她預案之内。
修仙界得誓言都是有天道為證的,她剛才也不是亂發的誓。
人人皆知大師姐季青梧非常重視自己的身份,絕不可能拿身份開玩笑,她以此發誓,可信度拉滿。
但她又不是原主,原主注重這個身份,和現代穿來的季青梧有什麼關系?
況且,她隻說從未與“人”分享。蛇妖不是說過很多次嗎,它又不是人,頂多算個靈寵。
兩位師妹都松了口氣,瞬間相信了她。連于岩原本緊繃的神色,聽了這話也寬和了幾分,就等她進一步解釋。
季青梧呼吸平穩,視線轉向爐竈所在,眼眸深邃看向于岩,語氣謙和恭敬:
“不知長老可有聽說一本秘笈,名為《太上饕餮真诠》,為一位大乘期的食修先賢所著。弟子如今所做的一切,皆與此秘笈有關。”
聽幾人都明顯都沒聽過這本書。
沒聽過?沒聽過就對了!這本書被塞在藏書閣角落裡都揉成一團了,是原主長年泡在藏書閣,偶然間拿起來翻過一次,便整理好放回去,再無人見過。
如今這份小小的記憶被季青梧翻出來,拿着雞毛當令箭,以勢壓人,先給自己的行為扯一個輝煌的大旗。
季青梧嘴角微勾,繼續語氣沉重地編……啊不,解釋:
“弟子不才,身兼水火雙靈根,修煉之時内息常有自相矛盾之處,前幾日更是水火難容、彼此分裂,痛苦不堪。前天夜裡,弟子修到極緻、即将走火入魔之時,想起這本秘笈所言。弟子連夜去外門食堂尋找食材,搭建爐竈,将水火内息盡數灌注于爐竈之内,烹制出幾份菜肴,食用之後,弟子的入魔症狀消失,氣息也平順了。是這份秘笈、這些凡間食物,救了弟子一命啊!”
“事發突然,弟子怕牽連到管理外門食堂的同門,便沒有告知長老……請長老責罰弟子,隻要是符合門規的責罰,弟子都甘願接受!”
一長串情真意切的話說到最後,季青梧深深彎腰鞠躬,姿态極為謙卑。
說完這些,于岩神色依舊嚴肅,卻已有所松動。
兩個師妹更是一臉崇拜地看着大師姐,覺得大師姐學識淵博,居然能靠如此清奇的手段掙脫心魔!
于岩沉思後開口:
“既是為了修煉,情有可原……你從外門食堂取走的東西,會依其價值,從你每月津貼中扣除,其他各項過錯相加,罰你禁足此山半月。你可接受?”
季青梧行禮:
“弟子誠心接受。于長老今日對弟子的恩情,弟子必将牢記在心!”
于岩有些不好意思,扭過臉去咳嗽一聲,拿出長輩的架勢:
“你修煉上的問題,等你師父出關之後,你需與她好好研讨才行,水火雙靈根是極好的天賦,不可浪費在做菜上,知道嗎?”
季青梧:
“長老教誨,我定銘記于心。”
于岩掃視一圈,帶着兩個弟子出去了。
到了院門前,于岩舉目四望,忽地回頭,目光犀利如劍,對着季青梧:
“你真沒其他事瞞着我?”
季青梧同樣目光明亮,泰然回答:
“别無其他。”
于岩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踏上她的黑色飛劍離開了。
季青梧站在原地目送幾人背影,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将自己的結界重新布置起來,執行于長老讓自己禁足的命令。
禁足半個月……可太棒了吧!
她回到屋内,坐在蒲團上,揉了揉臉。
剛才一直端着大師姐的架子,神色緊繃,又咬着牙關扯了好久的謊,她臉都僵了。
她放出神識,重新探索之前看過的那個方向,卻失去了線索。
隻是自己的日子又要重歸枯燥乏味了。之前還沒覺得,白蛇不在的這一天一夜,她隻覺得整座山頭安靜得過分,也實在沒什麼好玩的。
挨到半夜,月上中天,最近月色很好,季青梧在院中打坐調息。
她其實越來越熟悉這具身體,也熟練修煉的規則,根本沒有什麼瓶頸,反而能感受到自己的進步,現在已經摸到元嬰後期了。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看不出白蛇境界深淺,可見白蛇修為應該在元嬰之上的化神期,甚至更高……這在整個修仙界都可以橫着走了。
這樣高的境界,到底是誰能把它傷成那樣?它背後到底有什麼仇家,走出玉清宗會不會被别的仇家追殺呢?
“奴兒……”
恍惚之間,耳畔傳來一聲低叫,聲音沙啞磁性,帶着令人傾倒的妖娆。
季青梧覺得自己怕是想白蛇的事情想太多,都幻聽了,搖了搖頭。
“奴兒。”
好像……不是幻聽?
還沒等季青梧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條銀白溪流便輕盈地流動過來,沿着她的衣角攀爬而上。
這次季青梧總算忍住,沒把蛇甩下去,怔怔地看過去。
修長的白蛇爬上青色衣料,渾身鱗片映照月光,尾稍輕輕擺動。
看上去仿佛是那些天地靈秀生出的靈寵,美麗優雅,連那雙血紅眼眸都不像之前一般冰冷狠毒。
白蛇擡起那雙紅眸,與季青梧對視,口吐人言:
“奴兒,你倒是很會撒謊呢。”
季青梧還在震驚中,脫口道: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