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後過半,應觀槿剛要出門就被戚隐橫就在相府門口堵住。
“三哥,我帶你去個地方!”戚隐橫拉起應觀槿就走,握緊的手用了十分的力氣。
應觀槿悲涼地發現,直到此刻,他還是一點也拒絕不了戚隐橫。
戚隐橫拉着應觀槿去了凄風園,這個他本來打算用來跟應觀槿确定關系的地方。
再次踏入,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境,上一次是滿心歡喜期待,而現在,隻剩下欺騙自己和竭力讨好對方。
戚隐橫左手推開了大門,右手依舊緊緊握住應觀槿的手不放,此時此刻,應觀槿的不拒絕,與戚隐橫而言,都顯得彌足珍貴。
“三哥你看,這是我不久前買下的園子,當時滿院的木槿花開得正好,我一眼就看中了,就是這園子的名字顯得凄清寥落了些,你要不要給它改個名字?”戚隐橫拉着應觀槿的手踏過門檻一進入園子,就被木槿花淡雅清香的氣味包圍纏繞,面前的一大片木槿花雖不似之前那般繁盛争豔,但依舊稱得上難得一見的美景。
戚隐橫沒聽到身後人的回應,于是站定深吸一口氣,慢慢挂上他認為最适合的笑容轉過身去,“三哥?”
應觀槿仿佛沉醉于眼前的景色中,卻不是驚奇地欣賞的神情,眉眼間那努力掩去卻依舊清晰的哀戚讓人看得難受,戚隐橫瞥過眼去,就聽得應觀槿的聲音響起,“哦,這‘凄風’二字不錯,不用改了吧。”
說罷,應觀槿就徑直一步步往木槿花深處踏去,戚隐橫連忙跟上。應觀槿一路都沒有說話,戚隐橫不斷地側頭去看他的神情,幾次想要說些什麼,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直到應觀槿将滿園的木槿花看遍,那些顔色各異的花朵瓣瓣刻進腦海,連同它們有着細微差别的芬芳也一一記下,應觀槿忽然停住,慢慢掙脫開戚隐橫一直都不肯放開的手,溫柔沉靜地看向戚隐橫,戚隐橫卻從那雙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一絲悲憫哀傷。
“小五,你為什麼要買這個園子呢?”
應觀槿剛一問出口,戚隐橫就迫不及待回答道:“三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去找二哥之前和你有約,那次我就是想帶你來這裡,我那時候就想好了,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你’,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但是當時二哥的事情特别緊急,我就失約了。”
戚隐橫看着應觀槿聽他一點點解釋,那雙眸子中的哀傷卻更加重了幾分,戚隐橫更是心慌了起來,語調都不自覺高了幾度,“不過還好,三哥我們還是在一起了對不對?我現在都有點感謝我當時受傷了……”
“小五,以後不要再受傷了。”應觀槿眉頭皺起,打斷了戚隐橫的話。
戚隐橫聽到久違的關切,立馬笑着滿口答應,“好,三哥我早就答應過你的,而且你不是說過會永遠陪着我,不會再讓我受傷的嘛!”
戚隐橫的這句話說完,應觀槿久久沒有回應,目光深深切切地落在對面人的身上,良久道:“小五,對不起。”
戚隐橫的笑容僵在臉上,“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我食言了。”應觀槿的聲音似一道溫和卻涼薄的利刃,破開了濃烈炙熱的盛夏,隻短短七個字,便将戚隐橫帶進凜冬。
戚隐橫的眼淚幾乎是立刻就砸在地上,不遠處傳來輕快躍動的曲子,是戚隐橫找的洛陵城内最好的琴師,不愧是最好的琴師,悠揚的曲子猶如一道道看不見密不透風的絲線,直直将人的心纏繞絞殺,讓人喘不過氣來。
戚隐橫倔強地仰起頭來,不管滿臉的淚水滑落,“三哥,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肯原諒我了是不是?”
應觀槿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在看到戚隐橫眼淚的第一時間就拿出了絲帕,想像以前那樣替他擦去淚水,手卻堪堪停在了戚隐橫臉邊,“小五,我沒有怪過你,我們隻是不應該在一起了。”
應觀槿的話音剛落,戚隐橫哭得更大聲了,不管不顧地撞進應觀槿的懷裡,那方原本停在戚隐橫臉邊的潔白絲帕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撞落,悠悠地飄落到了旁邊的木槿花枝上,悄然覆蓋住了一朵正開得豔麗的花朵。
戚隐橫用胳膊抱緊了應觀槿的腰,用着最大的力道将人鎖住,淚水頃刻間打濕了應觀槿胸前的衣衫,語無倫次地道歉,“三哥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求你了……”
應觀槿隻覺得心痛得無以複加,那遺落在他胸前的淚水仿佛順着骨骼流進心髒,鹹鹹澀澀地讓人難受悲傷,他很想将懷裡的人抱住安慰,雙手在戚隐橫的身後嘗試了猶猶豫豫,最後隻緊握成拳垂落在一邊,任由那袒露孤單的後背一抽一抽地抖動抽泣。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隐去身影放出月亮挂在天邊,一陣涼風吹來的時候,應觀槿才覺得這夜晚冷得厲害,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入秋了。
滿院的木槿花似乎都感受到了初秋的寒意,僅僅是持續了一陣的微風,便将大半的木槿花全都吹落飄散,花瓣随着晚風翻湧飄零,或紅或紫的顔色綻開在凄涼的園子中,戚隐橫發間垂落的綠玉葉子,成為這凄風園中的唯一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