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好店主把面條端上桌,兩個人一起吃了起來。
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在王小石眼裡,方夏連吃面條都意外地好看,她拿筷子的姿勢像是在繡花,頭微微一低,似鮮花在微風中輕輕地低了下頭,
吃完會賬時,王小石堅決主動地搶先付了錢,他取出錢袋的時候才醒悟方夏為什麼主動帶他來吃面。他忍不住又在心裡下了個判斷:方夏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很體貼。
當晚有星無月。
王小石飛身上了屋瓦,輕如飛絮,就像風裡樹梢上一片将落未落的葉子。方夏也如同一片羽毛,飄然落在他身旁。
王小石輕輕地挪開一塊瓦片,露出一條縫隙,湊眼一看,隻見那大屋子裡,端坐了七八個彪形大漢,另外還有三四名男子般的壯婦,正是白日時在市肆所見的賣解人。
那幾名漢子和壯婦全聚在一個房間裡,可是臉色凝重,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隻見那幾名漢子,不時站起來唉聲歎氣,摩拳擦掌,就是沒有交談。
王小石不想在這裡淨喝西北風,向方夏搖了搖頭:看來,是沒有消息了。方夏會意。
在準備離去之前,王小石忽心生一念。他輕輕撬起一塊瓦片,然後用手一按,在瓦片未落下去之前,他已拉着方夏低身一滾,往下落去,起伏間已落在門側。
隻聽嘩啦一聲,瓦片打在地闆上,房子裡的漢子,呼喝聲中,有的自窗子裡掠出,有的開門喝罵,兩人躲在門邊,那幾人一窩蜂地跑出來,王小石和方夏借機閃入房中,直奔早就看好的大木櫃子裡。
王小石一進木櫃,即把櫃門掩上,忽覺一陣毛骨悚然。
因為他感覺到一個陌生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異常地緩慢均勻,平常人的呼吸不會如此的輕慢而細,除非是熟睡中的人才能如此均勻,何況,有一個人突然闖了進來,正常的人呼吸都會有些紊亂,可是,這呼吸如常。
──有人早就伏在這櫃子裡!
——方夏先進來,難道方夏已經被他挾持了?
王小石全身都在戒備中。這時,方夏湊了過來,在他耳邊用蚊吶般的聲音說:“是個小孩,暈過去了。”王小石立刻松了口氣,忽然又覺得櫃子裡有些熱。
由于沒想到櫃子裡還有人,原本躲兩個人綽綽有餘的大櫃子裡多了個孩子,剩餘的空間對兩個大人來說确實擁擠了些,王小石已經拼命地縮成一團了,仍然覺得鼻端似乎萦繞着少女身上松木般的清香。
方夏也覺得異常尴尬,奈何無計可施,幸好櫃子裡漆黑一片,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還可自欺欺人一下。
外面的賣解人找店家鬧嚷了幾句,又進屋了。方王二人屏息靜氣,更不敢開口。
這些賣解人關起門窗,聚在一起,圍在燈前。這回他們沒有再保持沉默,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為首的是個姓厲的老頭,他身邊有個虎臉豹眼的婦人,被稱作厲二娘,聽命的有兩個叫李越、沈七,他們都是聽從六分半堂指令行事。
王小石一聽,頓時想起附近幾個出名的武林人物來。
“排教”老大厲單,胞妹厲蕉紅,兄妹二人武功極高,心狠手辣,在湖北一帶甚有威名。那叫沈七的,想必就是“過山虎”沈恒;而這個叫李越的,是活動在黃鶴樓一帶的流氓硬把子,這兒的人背地裡稱他“虎前狐”。
“六分半堂”則是□□魁首,綠林巨擘。
“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天下好漢都奉他為老大哥。
也許,真正能跟“六分半堂”相抗衡的,也隻有“金風細雨樓”而已。
而在京城裡能跟雷損并列稱雄的,也隻有“金風細雨樓”樓主“紅袖刀”蘇夢枕一人。
在江湖上,未列入什麼名門正宗的江湖中人,近幾年來,不是投靠“金風細雨樓”,便是投靠“六分半堂”。“金風細雨樓”有武林名宿和民間力量撐腰,“六分半堂”則是在和綠林豪傑間紮下了穩定的根基,各有千秋,不分軒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