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借口想投入元十三限門下,有意先結交六合青龍,因此,向丁小衫打探他們的住址愛好。這也不算什麼緊要機密,丁小衫自然一口答應。
說來也巧,還沒等到丁小衫的消息,方夏在元神府外賣糖葫蘆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個又高又瘦,身形精悍的男子從府裡出來,他的手整齊光潔,唯有指節略微粗大,顯然一身功夫都練在雙掌上。
顧鐵三,六合青龍之一,得元十三限傳授挫拳。
方夏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這個名字,本着有棗沒棗先打他三杆子的态度,她從懷中扯出一張跟麥稈顔色雷同的輕薄棉布,裹在草靶子上,遮住了沒有賣出去的糖葫蘆,免得在路上被人糾纏。
這時,顧鐵三已走出半條街,好在他個子高,在人群中極是顯眼,方夏遠遠地綴在後面,隻拐了兩個彎,便看見顧鐵三走進了一處宅院。她轉到僻靜處,取下遮布,開始在附近晃來折去地賣糖葫蘆,其實借機觀察地形,準備晚上再來拜訪。
提到江湖之中以拳法著稱的成名人物,大多人首先會想到四大名捕中的鐵手鐵遊夏,他内力深厚,鐵拳無雙,聲名卓著。顧鐵三卻不以為然,不屑一顧,他認為鐵遊夏不過徒有虛名,如果說他能叫鐵手,自己簡直應該叫神拳。他一直在等待機會,一個擊敗鐵手、為自己正名、取而代之的機會。
月上中天之時,顧鐵三回到了自己私宅。每次進門,他都會想起蔡京贈給魯書一的三進帶花園的大宅,每次都會暗增些不服氣:魯老大不過是運氣好,第一個入門,占了大師兄的名分,才得蔡相另眼相看,其實,他的武功又不比我高。
所以,顧鐵三希望蔡京能看到他的不凡,每次輪到他護衛時,都會格外表現自己:或是下值了多呆一會兒,或是遇到行刺時更積極地出手,或是常拍拍蔡京的馬屁。
這一天,就是他随侍蔡京去了八爺莊,又拱衛着蔡京回了府邸,待蔡京睡下,才回家休息。
他的家是個兩進的小院子,隻買了四個仆人看護打掃,絲毫沒有魯書一那邊的氣派。
待門房開了門,顧鐵三徑直向後院的卧房走去,剛轉過回廊,他忽然看到院子裡的梨樹下站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黑衣,攜劍而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罩黑巾,連眼睛上都蒙了層黑紗。
顧鐵三還未開口,黑衣人搶先出聲:“閣下真是貴人事忙,在下已等候多時了。”他聲音粗啞,口氣卻平和親切,像是遇見久别的老友。
顧鐵三輕輕動了動身側的手指:“非請擅入,不是為客之道啊。”
黑衣人悠然道:“來也來了,更待如何?”
顧鐵三沉聲道:“隻好稱稱你的斤兩了。”話音未落,拳頭已到了黑衣人面前。
挫拳,顧名思義,其勢如山挫,呼嘯而下,人力莫擋。
顧鐵三這一拳,雖無堅不摧,仍帶有試探之意,黑衣人橫劍一擋,竟半步也不曾後退。不隻如此,他手上那把平平無奇的長劍在雙方内力沖擊下,隻是悶響一聲,絲毫彎折的意思都沒有。
顧鐵三借着這一撞之力,後退一步,突然身子一擰,拳落如雨,紛紛襲向黑衣人的要害。他快得變成了一個陀螺,陀螺尖就是他的拳頭。
黑衣人的劍并不快,劍法不見殺氣,也不見銳利,隻是他每出一劍,都逼得顧鐵三回招相迎,好像顧鐵三變成了一個陀螺,他就是那個抽陀螺的人。
顧鐵三隻能變招,他的拳慢了下來。
每一拳都更加沉猛、厲烈。
每一拳都像是崩塌的山體,奔湧呼嘯間,非人力所能擋。
黑衣人仍然好整以暇,好似恒古時就存在的巨石,頂着千萬年的風吹雨打,何曾懼怕山崩地裂。
梨樹上的綠葉在拳風劍氣中紛紛落下,又被卷入了洶湧的氣流中,給絞得七零八落。
黑衣人輕輕歎息一聲,好似在惋惜梨樹的這場無妄之災。
這微小的歎息聲,聽在顧鐵三耳中,卻如山體撞上了巨石,發出轟然大響,整個人不由一震,他才發現自己肋下中了一劍。
傷口雖深,但不緻命,也不知黑衣人是力有未逮,還是手下留情。
黑衣人不言不語,隻是順勢飄然後退,不過一個起落,就融入了夜色當中。
顧鐵三哪裡敢追,捂着傷口站在院子裡,頂着滿頭霧水,連在心裡洩憤罵人都不知道罵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