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了無夢女的時候,依舊是那麼溫柔而矜貴。
那是在一座古橋的橋墩下。
無夢女臨死的時候,仍睜大了眼,不敢置信。
方應看輕歎道:“既然你要不來山字經和箭決,留你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他的語聲在潺潺水聲中幾不可聞。
他煩惱的是,要怎麼樣才能從方夏手中得到剩下的秘笈。
他早已想到,如果世上還有人知道這些秘訣,這個人一定是方夏。
既然是小鏡給了元十三限傷心小箭和山字經,她唯此一女,身亡之前,必定會将神功傳給她。
何況,方夏還學了血河劍法。
方巨俠一直不肯傳授他血河劍法,卻傳給了方夏。
可他這個義子呢,方巨俠隻教了他天羽奇劍。
他從小就覺得,義父偏心方夏。
方夏早起練武,義父誇她勤奮;他偶爾一天起的晚了,義父便說他懈怠。
方夏下廚做個小菜,義父說她孝順;他給義父買雙鞋,義父嫌他買小了。
就連婚事也是。
方巨俠夫妻把血河神劍傳給方應看,把血河劍法傳給方夏,顯然有撮合二人之意。
他們覺得義子義女青梅竹馬,彼此知根知底,正是天生一對。再說,江湖兒女,又非親生兄妹,不必講那些教條禮法。
那時,愛慕方應看的少女多如河沙,方應看原不把這個羞澀内向、寡言少語的義妹放在心上。
直到那年夏天,他路過廚房,看到有人在煮湯。
從背影看,他還以為是義母,沒等出聲,方夏已轉過身來。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義妹竟然那麼美。
爐竈裡的熱氣熏得她額頭隐隐冒汗,她擦汗的樣子都像西子捧心,俏麗生姿。
最要命的是,她美得竟然那麼像義母。
方應看一直覺得義母更偏愛自己。他生命中所有的光亮都是義母給予的。
他一早就想過,自己定要尋一個像義母那樣的妻子。
不料,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燈火闌珊處。
這個人早已出現,甚至義父義母都樂觀其成。
方夏對方應看一向尊重、恭敬。她看得出方應看對自己隐隐約約的排斥之意,所以她在義父義母面前,從來都是敬愛兄長的小妹妹,私下裡,對方應看也是恭謹有餘,親近不足。
她沒料到方應看突然轉了性子,會送花、送首飾、送衣料給她,還百般讨她歡心。她不知就裡,隻當方應看終于接納自己,想做一個合格的哥哥了。她很感動,也樂得做一個好妹妹,也給方應看送湯送水送各種他可能會喜歡的東西。
那段時間,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直到義母婉轉地跟她說,想為她和方應看把婚事定下來。
方夏開始是莫名其妙,随後才醒悟方應看的種種反常,其實是在追求她。
她也婉轉地拒絕了義母的提議。
随後,她更婉轉地向方應看表示,她一直把方應看當做親生的兄長,如果将來她嫁了人,還請方應看替她撐腰。
方應看也是聰明絕頂之人,他聽懂了方夏的話外之意。他當即表示,一定會好好考驗未來的妹夫,不會容他欺負妹妹。
此後,方應看待方夏一如往常,但其實他傷心和失敗得一度想到死。
他愛而不得,甚至轉恨。可是他恨死了方夏,也不敢動她一根手指。
他甚至想過,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可是義父義母那麼疼愛方夏,絕不會在婚事上勉強她。
他前所未有的失意。
如果再次失意下去,他會不惜一死!
幸好這時方夫人看出了方應看心緒不甯,勸服了巨俠,讓方應看入京主掌巨俠的侯府權勢,用意無非是希望他把視死如歸的心志轉注在事業上,而暫忘了情愁愛鎖!
方應看果然全力全心往人間功業急起猛進,義無反顧。他從神槍血劍小侯爺,變成了高深莫測的有橋集團主事人。
方夫人逝後,方夏在方巨俠身邊侍奉了一年,就獨自離開,再無音訊。
方應看一直都在讓有橋集團的人尋找她的蹤迹,他想讓她看看,他的成就、他的威風,他要讓方夏知道,她究竟錯過了什麼。
而今,他更是要得到她,得到絕頂的秘笈,得到無上的武功,找到曾在她身上破碎的所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