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慈不掌兵，義不經商，仁不當政，善不為官。

王小石忍不住苦笑，也許，他這樣天生多情的人，隻适合做一個大夫吧。

他知道，正因方夏對他寄予厚望，才會說出這一番話來。可終究，怕要叫她失望了。

蘇夢枕看了王小石一眼：“有的時候，終究不能兩全其美，要做出取舍。”他的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般動了動，目光變得有些悠遠。

也許，他也想起了，在某些迫不得已的關頭，他忍痛舍棄了什麼，他決心承擔了什麼。

但是，世間什麼道路不需要取舍呢？何況而今的江湖。

蘇夢枕收回思緒，深深吸了口氣，問：“方總管，你怎麼看？”

方夏正色道：“救。”

王小石眉眼一動，忍不住看向方夏。

蘇夢枕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不錯，眼下還沒到生死攸關的時候，能救，為什麼不救？”

王小石恍然大悟，歡欣一笑：“想來大哥必有良策，可不費一兵一卒而屈人之兵。”

蘇夢枕緩緩搖了搖頭：“我沒有良策，我隻知道，方總管要救，就一定有法子。”

王小石一驚，遲疑道：“什麼法子？”

方夏依舊平靜、鎮定地說：“不用動刀動槍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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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詩句寫道：“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在這壯麗莊嚴的皇宮之中，趙佶着龍袍、居高位，還算是有幾分威儀君王的樣子。

奈何他看的不是奏折，也不是文章，而是歌舞。

米蒼穹侍立一旁，一臉嚴肅，心中卻想着剛才一個小太監傳來的消息。

“方總管請公公美言，願将山字經送給公公。”

不用提名道姓，而今開封城的方總管，隻有一個：金風細雨樓的方夏。

她果然在宮裡有路子，把話都傳到宮裡來了。

山字經是什麼，米蒼穹心知肚明：方小侯要練傷心小箭，已拿到了忍辱神功，急缺山字經和傷心箭法。方小侯曾追查過三鞭道人的下落，可惜他找到時，三鞭道人已被人所殺，而今，隻有方夏知道山字經的經文了。

但是他臉上仍不動聲色：“美言什麼？”

“米公公一會兒就知道了。”

米蒼穹暗自猜度：她要我美言的，無非明日處斬的方唐二人性命。她不求我放水，顯然知道菜市口不過陷阱，求也無用，那又要我美言什麼呢？

這時，有人來報：“諸葛神侯說有急事，求見陛下。”

趙佶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揮揮手，将舞姬都遣了下去。

諸葛雖然愛說教惹人煩，但辦事還是可靠的。不過，最好不要給他說教的機會。

諸葛急匆匆地進殿，使勁打量了趙佶兩眼，像是放下心來，方才行禮：“拜見陛下，陛下萬安，臣總算是安心了，請陛下恕臣失禮。”

趙佶聽他口風，忙問：“怎麼了，你可是聽說有人要行刺朕？”

諸葛老老實實地說：“臣聽說今天下午，有人将陛下……”口氣有些尴尬，“痛毆一番，打的鼻青臉腫，臣心想，陛下乃是盛世明君，或有一二亂臣賊子行刺陛下，豈會有人敢冒犯聖上威儀，多半是有刺客行刺陛下，以訛傳訛。臣擔憂陛下安危，故冒昧求見。幸見陛下龍體安好，便知皆是謠言。”

趙佶張了張嘴，他哪裡好意思說，自己去龍八别莊踢球，叫兩個江湖混混給打了。

諸葛故意憤憤不平地說：“不知傳這些流言的人安的什麼心，陛下自會将刺客交付刑部，明正典刑，偏偏胡說八道，說陛下叫人給打了，叫臣民們聽了怎麼想，難道不知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麼。”

趙佶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他有氣無力地說：“沒有的事，愛卿放心吧。”

諸葛喜笑顔開，告辭離去。他轉身時，不知是有心，也不知是無意，向米蒼穹處掃了一眼。

趙佶雖厭惡政事，卻不是傻子，他此時也醒悟過來，堂堂君王，可以被人刺殺、被人算計，卻絕不可被人毆打，被人侮辱。要将那兩人以刺客名義處死，必得經過審問、過堂等朝廷法度，有損他的顔面，若是私下處死，掩人耳目，也就罷了，偏偏要堂堂皇皇、公開行刑，豈不是告訴天下人，他這個皇帝，被兩個江湖小子給打了。

大宋君主，奉天承運，君臨天下，統禦萬民，不是被謀逆之人刺殺，而是被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賊揍了一頓，讓他顔面何存，朝廷顔面何存？

趙佶沉着臉，一時想：蔡京提出這個主意，莫非是要看着我丢臉，一時想：而今收場可還來得及。

米蒼穹偷眼瞟着趙佶的臉色，不敢開口。

趙佶左思右想，問：“你說，諸葛是不是聽說了明天那事，故意來說給朕聽的。”

米蒼穹道：“依老奴淺見，若是神侯聽說了，必然要将這兩個喪心病狂的逆賊打入大牢，按朝廷法度處置。”

趙佶道：“你說的也是。事到如今，你說這兩個逆賊……”

米蒼穹道：“若是明日菜市口沒有行刑，流言自然消散。這兩個逆賊麼，打入天牢，容他們多活兩天。”

趙佶點點頭：“好，你去傳朕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