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看滿意地點點頭,轉向方夏:“沅沅,你可見識過小任的本事?”
方夏道:“當年在花府壽宴就見識過,可惜未能叫二位試試我的手段。”
任怨手中的刀猶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方總管的手段自當領教,天下第七的手段似乎也不賴,不過他到了這裡,也隻求速死。”
方夏笑道:“我别的沒有,就是錢多,回去我就傳話,願以黃金三千兩買二位的頸上人頭,想來總有人不吝出手。”
任怨霎時扭曲了一下,他輕聲道:“方總管,你這麼年輕,這麼美麗,與天下第七自是不同,若是将來有一天來了這裡,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方夏縱聲笑道:“你在吓唬我麼?”她轉向方應看,“傷心箭決約一千二百字,你這兩條走狗,我看不大順眼,如果你将他們的人頭砍下來送給我,我便寫二百字出來給你。”
方應看驚笑道:“才二百字麼?”
任勞心中一緊,唯恐方應看當真拿他的人頭去換秘籍,轉頭向任怨看去,隻見任怨面籠冰霜,眼含怨毒。
方夏道:“他們不過是你養的兩條狗,或許格外兇狠些,難道還值全篇傷心箭決麼?”
方應看歎息一聲,似乎還有些惋惜:“小任是我的心腹,我怎麼舍得。”
任怨冷哼一聲,洩憤般一腳踢在天下第七身上。
天下第七無聲地抽搐了一下,僅剩的眼睛半睜着,隻露出一條縫,黯淡的光彩說明他還是個活人,他的嘴像離水的魚一樣張張合合:死,讓我死。
他以前殘忍狠毒,冷酷好鬥,殺人無數,但他此刻唯一最強烈的希翼:隻不過是死得痛快一些。
方夏自問,并不是心軟之人,否則,當初她不會故意将趙畫四剖腹,讓他死得痛苦萬分,但是見了天下第七現在的樣子,她還是覺得,她願意給天下第七一個痛快。
并不是因為她對天下第七心生憐憫,而是因為,她是一個人。
方應看視若無睹,隻說:“天下第七交代的箭決,約莫有三百來字,看來還差得遠,我竟舍不得讓他死了。”
方夏漫不經心地掃了天下第七一眼:“此人作惡多端,落此下場,倒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了。”她四顧一眼,牆壁上挂着從大到小一整套的刀具、鋼針、鋸子、鞭子,“應看哥哥,你若要用刑,準備先用什麼?”她一邊說,一邊走了過去。
方夏的内力已被方應看封住,這裡又是神通侯府,方應看不怕她拿到兵刃,自然也沒有阻攔,反而笑得十分懇切真誠:“我若要對你用刑,當然是先在我的床上用肉刑啊。”
方夏的臉驟然紅了一紅。
任怨湊趣道:“不如先用鞭子,方總管皮膚白,如果抽上幾鞭子,像是雪地裡開了紅花,别有意趣。”
方夏大怒,随手扯了根鞭子在手上,反手一鞭向任怨抽去:“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笑我?”
任怨當着方應看的面,不敢還手,隻得閃身躲避。
方夏一鞭不中,順勢回撤,鞭梢一甩,纏上了天下第七的脖子,就勢一擰,天下第七登時氣絕。
這一招全憑巧勁,是以方夏内力全失,也能得手。
任氏雙刑均未料到方夏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想要阻攔已來不及,隻來得及空喊出兩個字:“住手。”
方應看出言調戲了方夏,正有些心猿意馬,等他發現方夏的意圖,待要出手,終歸慢了一步。
方應看怒極反笑:“沅沅,你這是做什麼?”
方夏冷冷道:“不做什麼,就是想殺人。”
她冷下臉,容光清豔無倫,如玉雕成,映着滿室的血腥,像是一幅又殘忍又美麗又動人心魄的畫。
動人心魄處,亦是殺氣橫生處。
方應看張開手,竟以内力把鞭梢吸到了手裡,劈手一扯,方夏登時站立不穩,被方應看按在了懷中,他的氣息劈頭蓋臉的壓了下來。
方夏大怒,掙紮不停。
方應看聲音有些含糊:“别動,我也動了殺心,怕止不住呢。”
過了好一會兒,方應看才松開方夏。
方夏連退三步,擡起袖子使勁擦着自己的嘴唇。
方應看微微笑着看着,一點也不以為忤,似乎方夏越是惱怒,越是生氣,他就越是開心。
方夏忽道:“應看哥哥,當年元限也是這樣,自從練了山字經,便暴躁易怒,殺性難抑。”
方應看一怔,擡頭,他一向清澈明淨的眼眸,竟驚起了三分歹毒四分殺意。
任怨恍然大悟:“難怪元限一練成傷心箭法,第一個就殺了令堂。”
方夏對任氏雙刑一向鄙夷,視為方應看走狗,這種态度已是大大得罪了任勞任怨,更别提方夏故意要方應看以他們的性命來換取傷心箭決,更是結下了死仇,他得到機會,自然要架橋撥火,踩她的痛腳。
方夏冷冷一笑:“可惜應看哥哥沒練成傷心箭法,就得先殺了你們。”
她不知道自己的态度會得罪任勞任怨麼?她不知道自己要方應看用任勞任怨的命來換取傷心箭決,是和任勞任怨結成了死敵麼?
她都知道,她是故意為之。
無論她的态度多麼嚣張,言辭多麼諷刺,沒有方應看首肯,任勞任怨就不敢對她出手。任勞任怨不敢對她出手,難道會老老實實在那裡等待方應看的決斷麼?不,他們一定會自尋生路。方應看不舍得傷害她,無非是為了男女之間的情或欲,他們隻需要再去找一個與方應看有着同樣糾纏的女人,那個留下薔薇花紋發扣的女人。
勸解她,鼓動她,幫助她,自然有人為他們排憂解難。
畢竟,嫉妒,就是最好的利刃和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