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想了想,居然點了點頭,默然不語。自從王小石撞破她假扮女妓殺死趙畫四,她就沒有在王小石面前掩飾自己偏激固執的那一面,甚至出言傷過他。
其實她是有些後悔的。
當初王小石誤會她暗戀無情,逃亡之前故意把她寫的話本給了無情,她嫌他多事大為惱怒,沒來得及好好告别,王小石就匆匆離去。她後來也覺得愧疚:是她收藏了情人箭,還寫了在這個時代如情書一般的話本叫王小石看見,他心裡一定很難過很傷心,可明明他都要走了,最後還是想要成全她。
她當時想,以後一定對王小石好一點,至少不能對他發脾氣。
可是王小石趁醉告白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拒絕了他,甚至還用言語刺傷了他。
其實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種話,但她都婉拒了對方,言辭溫和而體貼,給彼此留足了情面。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唯獨沒有給王小石留下餘地,甚至還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也許她習慣不在王小石面前僞裝了吧。
習慣真的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就像若是蘇夢枕抑或楊無邪留了胡髭,她心中或許驚異,但絕不會多言半句,隻有在王小石面前肆無忌憚。
她忽然想到,是因為她知道,就算是傷害了王小石,他也一定會原諒她包容她,所以才毫無顧忌嗎?
—————————————————————————————————————————————————
她仗着王小石的偏愛、寬容,所以對他毫無顧忌嗎?對于不能回應的傾慕者,她一向是敬而遠之,絕不會有任何暧昧的言行,以免給對方不必要的錯覺。
那麼,她對待王小石的态度,為什麼會是例外呢?
她和王小石本就是要好的朋友,她可以不與他做情侶,但是并不想失去這個朋友,而朋友的界限是不好把握的,會是這個原因嗎?
方夏轉瞬便否定了自己,她和無情頗有惺惺相惜之感,但分寸一向保持得很好,她寫的《霸道神捕愛上我》都沒有讓兩人有絲毫的暧昧親近,那麼,究竟是因為習慣成自然以緻她對王小石言行無忌,還是因為她對王小石的信任已經遠遠超過她以為的程度呢?
是的,她相信王小石的人品,無關情愛。
從武昌到京城,從初見到重聚,她發自心底地認為,王小石是真的樂觀開朗,俠義善良,淡泊名利,有所為有所不為。
也許他有時候心慈手軟,當斷不斷,但凡事都有兩面,既然他是一個寬容随和的人,就做不出來決絕果斷的事。
因此,她從來沒有因為王小石阻撓她借刀殺元限而埋怨過他。
也許,從知道王小石是天、衣居士的徒弟開始,她就一直相信他,認為他和他師父是一樣的人。
如果隻是做朋友,她覺得王小石是她最好的、最信任的朋友。
可是到了如今,她突然發現,她不喜歡王小石有别的比她更要好的朋友。
王小石一向仁愛寬厚,他包容她的任性,容忍她的尖銳,想她所想,急她所急,她不想放棄王小石的溫暖與關愛,可是要她和王小石你侬我侬地談情說愛,她也做不到。她要做的事情太多,要考慮的糾葛也很多,山河破碎的危機近在眼前,目前實在沒有太多心力用在别的地方。
那麼,保持現狀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至于王小石嘛,就讓他忙一些,再忙一些,最好忙到每天晚上倒頭就睡,沒有力氣想春花秋月的事情,不就行了。
方夏忍不住想,這樣繼續下去的話,自己會不會稍微渣了那麼一點點。
她也不喜歡養魚做海王什麼的,但是,養一條金毛似乎還是可以的吧。
反正她養得起。
今時今日,她已經有足夠的信心和資本去面對生命中的每一段失去。
想到這裡,方夏粲然一笑:“你若是真的了解我,不如幫我去盯一盯雷滾的進度,他畢竟是雷家的人,心不在風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