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暈了,但被護着,沒受一點傷。
鬼煞面無表情,垂眸望着面前的女人,未置一詞。
青君不自覺屏住呼吸,攥住了宋書禹的衣袖。
緊張中,瘋婆子不知從哪奔來,撲上鬼煞的胳膊。
“靈兒!娘終于找到你了!”
她仰着頭高呼,神情滿是激動,眼底的烏青似乎也淡了不少。
鬼煞停住,緩緩地将目光投向她。
良久後,她薄唇輕啟。
“我不是孟靈。”
濃霧讓這聲音變得有些虛幻,但瘋婆子聽清了,她手一僵。
“我叫四月四。”
四月四面容依舊不帶表情,說完,又将頭轉回前方。
瘋婆子臉色瞬間灰敗。
她雙手輕顫,最後,緩慢松開了。
身體踉跄一瞬,有些站不穩。
解決完仇恨的孟郎君見狀,趕忙飄來扶住那瘦弱如紙的女子,将她拉走。
四月四再次邁步。
在場所有人和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與客棧娘子身上。
宋青君全然忘了呼吸。
壓抑的死寂中,絕望逐漸爬上客棧娘子的眼,她肩膀越來越緊繃。
四月四擡起手,可突然——
一絲陌生的氣息閃過。
她瞬間警惕,甩頭面向氣息傳來的方向。
手指繃緊,鬼氣浮現,江水也忽地掀起波瀾。
柔風悄無聲息地掀起,撥開了迷霧。
那邊,磅礴的鬼氣旋轉騰起,一道身影在漩渦中心浮現。
“崔判!?”
才嗅到氣息宋書禹便知道了來者是誰。
他分外吃驚,滿懷驚異的呢喃不自覺從唇邊溢出。
宋青君聞言也頗感意外,微扭身面向風飄來的方向。
黑氣頃刻便散去,露出了個悠哉搖着紙扇,眯着狹長眼睛的家夥。
正是崔珏。
他面帶笑意,輕扇了幾下扇子,蓄勢待發的江水瞬間平息。
接着他俯身拱手,和善地開口。
“不必緊張,在下乃是地府判官崔珏,發現此地異常,特來查看。”
四月四沉默,瞥向江面。
那處已被無法反抗的氣息按住。
知道硬碰硬讨不到好處,她主動放松了身體。
尖銳的鬼氣化作微風散去。
但這不代表她會放棄,要是對面打算制止……
四月四微眯眼睛。
她奉陪到底。
思量着,她出聲:“那你來這打算做什麼呢,判官?”
“自然是為鬼申冤了,遵循地府現有的規定,從鬼仙那得知真相後鬼有權将魂魄吞下帶入陰間。”
笑着接過話,崔珏随意地轉身朝宋書禹那邊走去。
“所以我不會做什麼的。”
他一派輕松惬意,可宋書禹完全不相信他來這真隻是看看。
雖說崔珏對他也算有恩,但他總覺得這家夥老奸巨猾,稍不留意就會被對方帶進坑。
所以他帶着青君默默拉開了距離。
崔珏瞧見了,唇邊微笑更深。
仍是滿幅無害的模樣,他打着扇子,遊閑地環顧四周,似是一切與他無關。
氣氛因他的到來變得有些微妙。
四月四不知他賣的什麼藥,不過也不打算收手。
她繼續上前,終于飄到客棧娘子面前。
方才見崔珏來了,客棧娘子面上帶了絲亮光,可接着見他全無插手之意,那微薄的希翼又瞬間抽離。
她面如死灰,肩膀塌了下去,隻能瞪着眼顫抖地等待斬頭利刃揮下。
“求你,放了……啊!”
四月四伸手點上她的額頭,溺水的窒息感猛地湧上。
客棧娘子才吐出一聲慘叫就像被掐住了脖頸,完全說不出話了。
她隻能弓着身子,抽搐着。
眼忍不住上翻,白色逐漸填滿整個眼眶。
手扭出了不可思議的姿态,但她始終将懷裡的女兒抱緊。
而就在她意識渙散,覺得自己要溺斃時,那窒息感又如潮汐般一下子退去了。
她趕忙劇烈咳嗽。
先前绾好的發髻早已散亂得不成樣子。
口涎滴落,幾縷發絲黏在臉頰上,襯得她唇色愈發蒼白。
她狼狽擡頭,生怕對方是想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出乎意料,四月四隻是對上她的眼睛,面容平靜,然後,轉身飄遠。
如火的紅衣晃蕩着,烏發與青線似是裝點,也随之飄搖。
四月四輕捏手指,昏迷的和逃回家的人如脫水之魚,突然掐住脖子抽搐起來。
而後她松手,那些人連忙大口喘氣。
“隻有真正體驗過溺水是什麼感覺,你們才能感同身受。
“隻有真正看到滿載着怨恨的血雨,你們才能心生恐懼。”
“當真可恨。”
冷笑一聲,四月四忽地化成水淌落。
祖宅的青石闆路以她站的地方為中心,蔓延着裂開縫隙。
最終,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