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相信小三,卻又不願全然相信。就如同他此刻猜疑小三,也未曾全然猜疑。
“将軍,你流血了。”這一主一仆,皆是武将出身,身手實在太快。待到江意晚反應過來時,已是這一副兩敗俱傷的模樣。她隻能抽出帕子,替季将離簡單地包紮了幾圈,又擡眼望向小三,道:“小三,你還傻跪着幹嘛?還不過來看看你家少爺的手怎麼樣了?”
被震在原地無法動彈的小三聽見她的聲音才終于神志清明了幾分。他飛速上前,捧起了季将離那隻受傷的手,眼圈竟是開始發紅,隐隐泛着些淚光:“少爺……嗚嗚……對不起,都是小三的錯,是小三辦事不利,惹少爺生氣……又沖動自傷,反倒害得少爺你為救我受傷……我真該死啊,少爺你就不該救我,讓我死了得了……嗚嗚嗚嗚……”
江意晚連忙打住他的話頭:“停停停,你家少爺隻有兩隻手。剛剛救你一次,已經傷了一隻了,如今還想讓他救你,再傷一隻手啊?還是給你家少爺留隻手用用吧。”
“少爺要是沒有手了,小三就當少爺的手!”剛才還在抿着嘴抽泣的小三此時又被江意晚的話逗樂了,臉上又哭又笑,表情實在怪異,“呸呸呸,少爺才不會沒有手!”
季将離實在看不下去小三滿臉鼻涕眼淚,轉過頭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大男子漢,哭什麼。我這不過是擦破了點皮,過幾日便好了,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江意晚莞爾一笑:“你看看,這樣不是很好嘛。明明都是小問題,兩個人好好說清楚就好了嘛。将軍,你以後别吓小三了。還有小三,以後可千萬别這麼沖動了。”
小三吸了吸鼻子,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
眼看二人氛圍終于變得融洽,江意晚才收斂情緒,正色道:“将軍,關于劉嬷嬷一事,我有些猜想。”
季将離心下剛剛放松的那根弦又忽然變得緊繃起來:“但說無妨。”
“劉嬷嬷甯可自盡,也不願吐露分毫。依我所見,應當是被人以更重要之事要挾,這才會至死都守口如瓶。”江意晚輕聲細語,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二人心中,“她……可有家人?”
季将離凝起目光問道:“小三,那罪婦并非家生奴才,她的來曆家世你可清楚?”
“知道一些。”小三颔首道,“劉嬷嬷乃是一年前入的将軍府。她本是聘做家廚的,也兼顧着侍藥之責。入府之後沒過多久,廚房主事便被發現她私貪膳錢,她自此即被送去了軍營侍奉。最開始,她不過是在雜役坊打雜,據說活幹得都還算漂亮,原來的管事都當她已經改過自新。數月前,那原管事忽然病倒。劉嬷嬷自認對雜役坊諸事通曉,便是主動攬下,這才成了這暫時的主管。至于她家世如何,我還得再去查查清楚。”
季将離點頭,又吩咐道:“明日你便出府,将她家中共有幾口人,從事何職,一并了解清楚。”
“是,少爺,我明白了。”小三扶拳行禮應,又補充道,“少爺,關于背後指使之人,其實小三也有些猜想。”
季将離無奈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既有猜想,方才怎麼不說?”
“忘了,嘿嘿。”小三讪讪一笑,“燕兒姑娘乃是大少奶奶身邊最親近之人。其實少爺不妨想想,燕兒姑娘若是遇害,會對誰最為有利呢?”
季将離一怔,下意識地将視線移向了江意晚,卻沒想到此時對方也正靜靜地望着他。他看見江意晚眼中滿是了然的沉寂,就好似這一切,她早就已經預料到,并無任何意外。
二人默默對視,誰也沒有開口。可季将離明白,江意晚心裡想着一個名字。
雖然不願承認,但他心裡也緩緩浮現了一個名字。并且他确認,這一位應當與她所想的完全一樣——
江念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