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清瘦,身上肌肉卻很結實,撞在溫景恪胸膛上發出一聲悶響。
溫景恪陡然一驚,後退些許,盡量不多觸碰林疏月的身體,扶住她的胳膊:“你怎麼了,林小姐?”
“讓開!”
話音剛落,遠處忽有掌風帶着殺意呼嘯而至。
溫景恪聽出聲音的主人,心念一動,卻沒有依言照辦,反而将林疏月虛抱在懷裡,側身而出,與來人對上這掌。
“砰!”
渾厚内力相撞,餘韻波及之處煙塵四起。
不遠處林氏安詳沉眠的祖先靜靜注視着這一幕。
溫景恪已過而立之年,身體還處于巅峰狀态,對多年至交好友的武功路數熟悉了解,于是小心把握分寸,隻卸去掌力,确保他短時間内不會再次對林疏月大動幹戈,也不至于受傷。
有寬大的衣袍阻擋,他看起來不算健碩,但隻有被他庇護在身下的人才知道這具身體是多麼結實有力,外面疾風驟雨,方寸之地唯有皂角的清香與熱氣。
筆直的脊背分明隻是人類筋骨,血肉之軀,卻如同銅牆鐵鑄,将林疏月牢牢護在身後,一絲掌風也沒有掃到林疏月身上。
“甯之築,你……”
不等溫景恪說完,甯之築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我讓你閃開,你沒聽見?”
不分青紅皂白的命令噴在臉上,溫景恪依舊好脾氣試圖講道理,繼續剛剛沒說完的話:“你……”
甯之築駕着輕功趕來,落地未穩,好像看到了什麼令人驚駭的事物,臉色大變,随手抄起背後的包裹,直直朝溫景恪背後砸去:“小心!”
朋友之間的默契不必多言,電光石火之間,溫景恪沒有回頭,他徑直伸手要拉林疏月一并躲開,誰知完全沒碰到人。
他的背後是......空的?
不知什麼時候,林疏月已經恢複了神志,她不抖了,眼神也不迷亂了。
随手擡手揮開甯之築砸過來的包裹,林疏月把被瞄準的“小生物”接到自己手上,任由它在自己纖白的手腕爬了一圈,最後隐沒幾人視線中。
——那是一隻尾巴赤紅的蠍子。
不足巴掌大,看起來卻是格外活潑靈巧。它在林疏月腕骨上停了一瞬,身子輕扭,像是在回頭确認砸它的人,憤恨地将它記在心底。類人的神态情緒竟出現在小小爬蟲身上,足夠令人發寒。
甯之築就是奔着蠍子才貿然出手的,自然沒有忽略這番情景,他倒吸一口涼氣:“鸩王蠍?!血魔老祖竟然連這個都傳給你了?”
鸩王蠍,血魔堂老祖的看家毒物,前些年武林沖突激烈的時候,不知道多少白道人士死在那小東西手上。
隻是血魔堂老祖手段殘忍,六親不認,當年練“五毒蠱”的時候,親爹親媽照樣喂毒蟲。沒想到他死前竟然能把看家本事教給區區一個徒弟——一個背叛血魔堂的徒弟。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惡有惡報嗎?
林疏月笑了,眉宇間透露些許妖氣,不過那隻是一閃而過的神情:“是啊,鸩王蠍沒有和血魔堂一起陣亡,天玑閣的甯公子,很遺憾嗎?”
被叫破了名号甯之築并不意外,武林中天玑閣對毒物的勘察本事人盡皆知,除了他很難有人能如此敏捷洞察林疏月的手段。而且他向來心大,也不擔心自己與“武林公敵”溫景恪交好的事被林疏月說出。
反正無論是“武林公敵”溫景恪,還是拜過魔道師父的前世家小姐現孤女,對武林白道和武林同盟會都是恥辱,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罷了。
溫景恪抓空的手很快收回,平靜的似乎無事發生。
流血的肩頭已經止住了血,一貫遊刃有餘的男人難得狼狽,他緩慢攢眉蹙額,後知後覺開口:“這些……手段是誰教給你的?”
林疏月手段堪稱毒辣,讓人不得不聯想到“陰損”二字,但作為殺父仇人,溫景恪終究沒有将那二字說出口。
他實在沒有批判林疏月的立場。
女人身體靈巧,宛如那些貌不驚人的毒物,腳下一點,身子就輕飄飄飛出去落在丈外不遠處。
“你還不檢查檢查身體,有沒有被她做别的手腳?!”甯之築臉色難看,幾乎是對着溫景恪咆哮。
這瞎了眼的東西剛剛還要去拉“女魔頭”,别以為他沒看見!
嬌小玲珑的蠍子仗着主人寵愛,巡視領地般大搖大擺爬過林疏月的脖頸,最後安分待在她的肩膀上。
“它叫鸩荼,是我的寶貝。甯尊長說笑了,别的手腳也近不了溫尊長的身,我也還沒來得及做呢。”林疏月頗為遺憾歎了口氣,反問:“溫尊長是想說‘陰損手段’吧,陰損手段鬼蜮伎倆……魔道必備,自然是我師父教給我的。溫尊長有何見教?”
溫景恪和甯之築比林疏月出道早了十年,按照白道的規矩,叫聲“尊長”理所應當。隻是中間橫着一樁滅門慘案,再細品這稱謂,就倍感微妙了。
溫景恪肩頭的血洞雖然已經被止住,但噴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大半個袍袖,他臉色難免蒼白。
光明正大的目光落在林疏月肩頭的蠍子上,溫景恪聲音依舊不徐不疾:“不,它不是鸩王蠍。鸩王蠍不及它。”
林疏月擡眼,嘴角挑起半分,語氣帶着贊許:“不錯,溫尊長果然博聞強識。”
甯之築卻是不寒而栗,他出身天玑閣,早年是對抗魔門毒物的好手,這才對那陰毒之物有所感知。如果今天他沒能及時趕到,那溫景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