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沒幾個人值得顧赫殷擋刀，他大哥算一個，顧赫殷擋下崔嵬淩厲殺招，吼了隔壁一嗓子：“喂，你們打不打？”

他表情難得正氣凜然，眼神卻情不自禁流露幾分羨慕，要不是大哥在這邊，顧赫殷也想在隔壁那堆打，樂得輕松。

林疏月照常把顧赫殷的話當成耳旁風，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溫景恪，搖頭邊笑邊哭：“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她嘴角高高揚起，眼淚卻洩洪一般洶湧。

她不悲戚，也不快活，哭和笑，痛苦和歡欣，在她臉上混作一團。

事實上，這麼多年溫景恪一直在照看着林疏月，他問心有愧，想稍做補償，又怕林疏月知道真相，未來複仇下不了手，于是讓封均照顧她，告訴自己她的近況。

他以為自己是看着林疏月長大的，實際上卻從來不了解她，反而是林疏月不知從哪裡看到了他，每一步都準确踩在他心頭最酸最痛的地方，一切的一切，他都不得不直面。

他應該恨她了，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于是這樣僵持着，“你為什麼要殺你父母親人，他們待你不好？”

林疏月不厭其煩給他重複：“因為我壞，我是天生壞種！你聽到了嗎溫尊長，如果不是你殺了林正端，我出嫁那天藥帶齊備了，正道武林能殺幾個殺幾個，我不嫌多，你聽懂了嗎？溫尊長！”

林疏月幾乎是拆開了，揉碎了，向溫景恪剖白自己心聲。

溫景恪聽沒聽懂不知道，旁邊顧赫殷可是聽懂了，他一邊砍崔嵬一邊罵罵咧咧：“出嫁？你這個賤女人，我家多福招你惹你了！幸好老子和你這喪門星退了婚！”

溫景恪歎了口氣：“是我的錯，我不懂你。但，我也不信你。”

他雖然看不懂林疏月，但能感覺到林疏月有執念在他身上，此刻幾乎是迫不及待引他對自己動手。

江湖武林最不缺的就是打打殺殺，但是然後呢？

誰會從被打打殺殺中獲取什麼利益？

……

蘇幽又吐了一口鮮血，往場外掃了一眼，何周還沒回來，他心底悲涼，生怕再見不到自己夫人了，終于忍無可忍，一個閃身，暴起沖向林疏月！

魔教妖孽，打死一個是一個！

溫景恪終于出手，對象卻是蘇幽，他架住蘇幽的手：“蘇前輩，等等！”

蘇幽詫異剛起，轉瞬臉色大變：“小......”

滄浪洪流般澎湃内力向溫景恪掃來，崔嵬抓住了這個空檔，漆黑眼瞳猛然一亮，這就要代替魔教斬去同盟會一條粗壯的臂膀。

可惜，同樣的劇情又一次上演，林疏月沖到溫景恪背後，擋下這一掌。

不，準确地說，沒有擋下，因為林疏月本人和斷了線的風筝似的，一邊吐血，一邊直直摔了出去。

她撞碎了擂台邊拔地而起的石柱，鮮血噴滿了整個胸前，四肢痙攣抽搐，腦袋軟軟垂向一邊。

這并不意外，崔嵬武功之高，溫景恪本人準備充沛也不肯定自己能接住，幾大同盟會司事合力也是勉強周旋。

“......死了嗎？”

打了半天，沒想到第一個傷亡名額來自魔教内鬥，衆人不約而同都停下手。

“林疏月！”溫景恪落在林疏月身邊，見她肢體不和諧地倒在那裡，明顯身上骨頭碎了，不敢碰她。

崔嵬臉色也不大好看，畢竟共事已久，難免有幾分感情，他走到林疏月身邊，“禮貌”踹她一腳：“聖女，死了嗎？”

林疏月自然沒有反應，他還要再踹，卻被溫景恪攔下了。

崔嵬挑眉，平鋪直叙：“溫景恪死了，正道才會元氣大傷，聖女，你是在違抗教主的命令嗎？你要是沒死，回魔教記得受罰。”

不少人表情空白，顯然是被魔教同事間的“團結友愛精神”打動了。

林疏月下巴脖子上都是血，又流了一會，她才哆嗦道：“知恩圖報罷了……你要怎麼處置我？”

崔嵬掃了一眼打不死的正道，和半死不活的同夥，道：“殺一個正道魁首也夠了，走吧。”

“魔教妖人，哪裡走？！”正道人士自然不依。

崔嵬身形倒快，閃身幾個假影，輕功爐火純青，也不管林疏月，已經飛身而起。

同盟會不忿，也隻能任他離去。

更絕的是林疏月，她身上纏着幾根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鮮豔毒蛇，大體幫她固定住了骨頭，肩膀上的人面花蜘蛛嘴裡白絲在陽光下顯形，不知何時早就黏在崔嵬身上。

她手指輕輕一牽，蜘蛛絲回彈，下一秒整個人就奔着崔嵬去了。

可憐林疏月事先并沒有和崔嵬商量好，同盟會諸多高手攔不下的人，差點被自家聖女拽下去。

魔教也不是全無“同夥情”，他罵不絕口，最後還是把林疏月抱在懷裡，一同離去。

一片狼藉。

站在林疏月身邊最近的溫景恪沒有阻攔，其他人也攔不住。

意外的是，面對自家頭腦空白的最強戰力，一向“老好人”的蘇幽站了出來，他臉色難得肅穆：“溫司事，同盟會什麼情況你心裡有數，此事同盟會需要你給出交代。”

武林交流大會第二場，步前一場後塵，徹底淪為天下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