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最尴尬的地方其實是,她以為柳宸跟她會是一類人。
王芮沉默了一段時間,緩過勁兒來的她扯了扯嘴角,試圖走出現在尴尬的氛圍:“算了,我們不聊這個了。”
柳宸卻并沒有想輕輕松松掩蓋過去的意思:“雖然我和他确實沒說過幾句話,也根本算不上什麼朋友,但我覺得,同學之間的感情并不能夠僅憑成績這一點去定義,性格、人品、三觀相合的人才能夠成為朋友。
“每個人的性格特點也都是他們獨一無二、最寶貴的财富。
“我們可以因為一個人的某個缺點而不喜歡他,不想和他成為朋友。但是不管怎樣,無論是當面還是背後,我們都不應該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态度去批判别人。
“更何況,這些你眼中的所謂缺點不過是某個語境下的産物,如果換個環境,這些東西稱不稱得上是缺點還未可知。
“你覺得呢?”
柳宸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
叮鈴鈴,預備鈴打響了。
王芮轉頭看了看重新湧回教室裡的躁動因子,站起身,尴尬地朝柳宸笑了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準備上課。
她不明白,明明柳宸應該是跟自己極其相似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奇葩的觀點?
有了缺點就得改啊。
我們都是為了成為更好的人而在一步步地努力着,留着缺點幹什麼?
優勝劣汰,自然法則罷了。
出身不好、能力不行、被社會淘汰、不思進取、一點也跟不上社會發展的人受再多的罪也是因為他們自己沒本事,憑什麼不能批判?
說的好像懂很多的樣子。
大家不都是一樣的年紀嗎?怎麼,就你厲害呗。
切。
這邊柳宸見王芮沒有回答直接走了,隻是笑了笑,便開始翻找下節課要用到的書。
“你是要過去還是不過去啊?”後面的一個聲音沖進了柳宸的耳朵裡。
她好奇地回頭一看,看到了站定在過道中間的向澤。
兩個人眼神交彙的一瞬間,向澤像是猛然驚醒,挪開了自己看向柳宸的目光,向前走去。
“诶你怎麼突然又走了?”剛剛的同學又說話了。
向澤回頭對那個同學說了聲不好意思,然後快速往前邁了幾步回到了座位上。
大概還是因為剛剛老師提問的事情心情不太好吧,柳宸想,我還是不多問了。
她朝向澤那邊看了看,見他在手忙腳亂地收拾着桌子,又重新把注意力拉回了自己手裡的課本上,開始思考這節課該講什麼了。
他這個課間貌似過得不太好。
而向澤呢,其實他去背題的整個過程還挺順利的,磕磕絆絆也算是說出來了,思品老師也沒有罰抄,隻是說了幾句什麼下次上課注意聽講,不能再這麼跑神了之類的話就讓他走了。
真正讓他變成現在這樣手忙腳亂的原因大概是,他聽到了柳宸剛剛的那番話。
他不知道柳宸有沒有注意到自己其實一直站在她身後,他也并不是故意要偷聽,但是那個時候,好像就是出現了一種魔力,讓他一步也邁不出去。
所以,柳宸回頭看的時候,他是真的吓了一跳,有一種做壞事被逮到了的感覺。
就算是現在,他也是假裝在忙亂,實則正在努力壓住有些亂蹦的思緒。
有一個問題其實一直困擾着他。
有缺點、做錯事的人其實并不一定是“壞人”嗎?
上午最後一節是語文課。
語文老師可是出了名的嚴厲,至少在她帶的這幾個班裡。
上課的時候雷厲風行,課堂提問、檢查作業之類的互動高标準、嚴要求,她一臉嚴肅的樣子往往能把大家震得死死的。
今天這節課也是這樣。
前一段時間就布置過的一篇古文,上課随機點的幾個同學要麼沒背下來,要麼磕磕絆絆、錯漏百出的,語文老師一氣之下宣布,所有人一字不差背會之後才能放學回家。
“反正這也是上午最後一節課了,背會的同學來我這兒排隊,隻要流暢準确地背完就能回家,先背完就能先走,”接近下課時間,語文老師搬起講台上的凳子直接坐在了教室門口,“背不下來的,咱們就慢慢熬,反正我今天就坐在這裡陪你們。
“行了,現在可以開始背了,已經準備好的同學就過來!”語文老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靠近後門的同學把後門關一下。”
後門輕輕地響了一聲,這并不太大的聲響竟成了個信号,教室裡嘩得一下多出了一片交織在一起的叽裡呱啦的背書聲。
柳宸坐在座位上,有點猶豫,去也不是,好像不去也不是,就這麼又複習了一遍。
她其實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真沒什麼要再複習的,這本來也是很久之前就留的作業。
隻是,她真的要當這個第一個沖上去,然後在别人的目光中第一個能放學回家的人嗎?
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