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成年人,他裝可愛帶來的違和感不強。
溫淮言緩慢開口,語調激昂而又頓挫,宛如在誦讀聖經:“我還是個孩子啊!”
沒有人能拒絕這句話。
娴妃眼睛一顫,渾身上下都仿佛被一種神秘力量綁架,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好吧,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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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走進鹹福宮。
沒有迎來預料中的陰陽怪氣。
窗沒掩實,半開,娴妃的小塌搬到窗下,她伸手拂去掉落在身上的花瓣,手裡拿着一卷書,眼皮沉沉的打瞌睡:“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在看什麼?”
皇帝壓低聲音。
“嗯?”
娴妃驚醒,她合上書揉了揉眼睛,抱怨道:“易安居士的詩集,太難搶了,我托人盯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搶到這一本。”
“唉呀!”
娴妃說着說着,忽然做作的抛了個白眼:“都怪陛下打岔,嫔妾都忘了方才讀到哪了。”
她輕哼一聲。
此時——
溫淮言閃亮登場。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清脆中夾雜着稚嫩的聲音接口。
皇帝這才擡眼,向對面書桌看去,施舍一分目光。
書桌上插着一支雪白的大朵茶花,紙張鋪勻,毛筆沾滿漆黑的墨水,一個穿着月牙色常服的小太監俯在桌邊奮筆疾書。
小太監膝蓋上趴着一隻圓滾滾的雪白長毛貓,他扭頭,淺色雙眼下意識一彎,弧度飽滿的唇上揚,眼睛圓,臉頰也是圓圓的,和這貓無端相似。
“見過陛下。”
他雙眼弧度加深,徹底彎成月牙,笑容羞澀中透露着天真單純,聲音活力滿滿。
……有點可愛。
皇帝捂住胸口,頭腦發暈,感覺自己似乎被什麼很恨擊中了。
如果他生在現代,就會明白,自己不是被擊中,而是被夾子音夾暈了。
“你多大了?”
皇帝暈乎乎的詢問。
“回陛下,小人今年十三。”
準備再接再厲的溫淮言聞言,笑容有一瞬僵硬,差點破功。
他願稱這為社畜的憤怒,一想到原身年紀他就牙癢癢——放學校裡也就剛上初中的歲數,工齡卻已經高達六年。
他雖然工齡高,但是過的苦啊。
每天兢兢業業幹活還随時有掉腦袋的風險,得在這賣藝裝乖給老闆賠笑。
好慘的生活。
換成有未成年保護法的現代,皇宮這個該死的黑心企業得被告破産。
溫淮言恨恨咬了咬牙,面上依舊一片天真。
“十三。”
皇帝恍惚。
他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自己的兒子,他兒子十三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沒有一點印象。
皇帝不知道他兒子在幹嘛,但他知道自己在忙着造反……不對,清君側。
十三歲,最天真爛漫的一段年歲,他沒有陪在兒子身邊,反而讓他颠簸流離在戰火中日日惶恐,想到這裡,不免有些自責感懷。
這種愧疚,毫無疑問轉嫁到溫淮言身上些許。
溫淮言注意到皇帝臉上的慈愛。
趁你病,要你命。
他不經意的伸手,露出小臂上日積月累的傷口。
娴妃适時補充:“他叫金子,不知道陛下還有沒有印象。”
有一些。
皇帝感慨:“是個聰明孩子。”
“是啊。”
娴妃見皇上沒張口要人,眼眸閃了閃,繼續方才演了一半的戲:“讀到哪來着?哦,凄凄慘慘戚戚,下一句是什麼……”
她懊惱翻書:“找不到那頁了。”
溫淮言趁皇上不注意,使勁咽了咽口水,确認喉嚨通暢,夾着嗓子道:“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