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迪尤壓下心底微妙的敵意,視線掃過被警察束縛在欄杆上的吉姆·哈爾西。吉姆·哈爾西脖頸上被掐出來的腫脹淤青觸目驚心,窒息充血的眼球瞪着他們,令在場警察都下意識保持着距離。
但迪尤就不一樣了。他雖然滿身狼狽,但他隻有衣服上全是血,皮肉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也不夠猙獰、嚴重。他看起來更像是和别人搏鬥了一場。
“我有權保持沉默。”迪尤深吸一口氣,沉默半晌,他終于開口,聲音緊繃,"根據相關法條,在我的律師到場前,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等到她到場後,她會代表我轉述一切。"
這是一種慣常的包裝話術。
作為帕加尼家族精心培養的繼承人,迪尤早已将那套防禦性話術深深镌刻進了頭骨。此刻面對眼前這群沒有腦子的值日警察,無需思考,這套防禦性的話術便被他條件反射的脫口甩出。
看着這一群毫無分辨能力的警察,嘴唇繃緊壓平,失望地将辯解吞進喉嚨裡——和這樣的人唇槍舌戰,無異于是在浪費時間。更何況,迪尤也沒有那麼好的交流手段,他或許更可能把這群白癡警察逼瘋。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男人“砰”的一聲将手中的水杯摔在地面,在灰撲撲的地面上濺開糟糕的水花。他忽然掀翻椅子,從座位上撲過來!
他的速度快到宛如一個黑影迅速閃過,迪尤還沒反應過來,額頭上就“嘭——”地炸開劇烈的疼痛。
他頭暈目眩地聽到吉姆·哈爾西怒吼一聲,混雜着迪尤強行壓抑的抽氣,一道粗粝的嗓音響起,憤怒至極地咆哮道:“你,你竟然還敢用這種話來搪塞我們——迪尤·帕加尼,我知道你!唐尼提到過你,現在他被開膛破肚挂在房梁上!珍妮提到過你,結果她腦子被子彈射爆了!現在倒好,你這個狗屎竟然還敢在我們面前大搖大擺的出現,你怎麼敢?!”
他青筋暴起的手掌死死壓着迪尤的後腦勺,拉扯住他的發絲,“他們在你身上搜出了珍妮的金表!你這個混蛋,你在做殺人越貨的勾當?光明正大跑到警局報警,你是想炫耀自己的‘聰明’?我告訴你,别做夢了!老子現在就一槍崩了你,一子彈打穿你的顱骨!”
迪尤的兩隻手被手铐拷在一起,坐在辦公桌的椅子上,根本無法反抗。面對約翰·萊德的襲擊他都能在逼迫下爆發,可是這種時候,他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甚至還沒有走進審訊室。
吉姆·哈爾西背部繃緊成一道弓,他看起來已經快要沖過來了,隻是被周圍那些警察死死壓住,拷在了欄杆上。他憤怒地瞪視着那個動手的家夥,剛剛的一番咆哮為他的氣管帶來了恐怖的撕裂,他隻能含含糊糊地從嘴裡咬牙切齒擠出一句:“你……混蛋……你不能這樣,他是無辜的。”
其中一個女警也和周圍人對視一眼,最後她點頭走上前,一隻手安撫性地放在了這個怒氣沖沖的男警的肩膀上,“我很抱歉,傑克,唐尼和珍妮的死是我們永遠的損失。但我們不能擅自——”她皺了皺眉,看着迪尤還被摁着擡不起來的腦袋,“我們不能擅自使用私刑,這是違規的,你不想被革職吧?”
“他隻是嫌疑犯,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人證和物證來證明他的罪行。”繃緊了下颚,她警告道:“松開他,傑克,這句話我隻說一次。”
胸膛劇烈起伏,這家夥如同一頭熊般瘋狂喘息,兇惡的眼神死死盯着迪尤。片刻後,他冷哼一聲,猛地甩開抓着迪尤頭發的手,粗大的胳膊在空中重重一甩,從緊咬的牙關裡擠出幾個字:"我要去外面透透氣。"
女警眯起眼睛:“不,不行。你現在情緒不穩定,回你的辦公桌上去。”
瞪了女警一眼,傑克咬緊下巴,用靴子重重碾過地闆上的玻璃渣,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上。
頭皮的灼燒感漸漸褪去,但那種被人死死抓着發根威脅的感覺卻始終未曾消失,迪尤整個上半身都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露出來的一截雪白脖頸沒有了起伏。
就在衆人都以為他被砸暈時,他忽然從桌子上微微擡頭,就着被拷着雙手的姿勢,用飽滿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發麻的頭皮,指腹上立刻淌過一點刺目的血絲。他又摩挲了一下本就紅腫的額頭,刺痛感頓時鋪天蓋地襲來,一定破皮青腫了。
淩亂的黑色發絲遮掩了他的上半張臉,女警看不出他的神情,隻能生硬地說:“這件事是我們的錯誤,還請諒解。犧牲的唐尼和珍妮……都是傑克的搭檔。”
“……我明白了。”迪尤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他的聲音格外好聽,在這種嘶啞的情況下竟然也像是一隻百靈在輕輕哼唱。女警愣了一下,随即冷硬點頭:“那就好。下面我們會進行以下流程,請你配合——”
“我不會配合你們做任何事。”迪尤粗暴地打斷他們,他用舌尖舔了舔因為剛剛的突發狀況咬到的黏膜,在雪白的兩頰上頂出一個小包,“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和我的律師說去。”
女警審視他,意識到他在生氣。
“你不能進了警局還這麼賭氣,剛剛的事情确實是我們的問題,我向你道歉,請配合我們的調——”
“STOP.”迪尤終于願意轉頭看向她,女警這才意識到他真的長得非常漂亮,在她有限的生命裡或許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動人的男孩。太久沒有進水,迪尤有些幹澀地咽了咽喉嚨,吞下了舌尖上的血腥,“你們真的認為我是兇手?”
“Really?”他彈了一下舌尖,仰頭用藍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女警:“我已經告訴過你們我的名字,甚至按照你們所說,早在這之前你們就掌握了我的信息,哦對了,還有我的車牌号……”他停頓了一下,“你們從來沒想過在外網、内網上搜索一下這個名字?你們的内部系統,是裝飾品?”
“難道一個帕加尼,會因為對财富、色欲的貪婪去殺人,還笨到自投羅網,被你們輕而易舉抓住?”歪頭拖長了尾音,迪尤面無表情,他歪頭的弧度帶着近乎天真的挑釁,“老天……這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