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飽含惡意的視線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宿珩的皮膚上,激起一陣生理性的戰栗。
萬幸的是,男人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在門鎖上,剁骨刀一次次劈砍,木屑紛飛,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咒罵。
終于,“哐啷”一聲巨響,脆弱的門鎖徹底報廢,男人踹開門,帶着一身酒氣和戾氣闖了進去。
“小兔崽子!你敢不給老子開門?!”
門被用力摔上,隔絕了屋内的咆哮和可能接踵而至的暴力,卻隔不斷那股彌漫在空氣中、令人窒息的陰冷。
宿珩微微蹙眉,指尖丢失的溫度給他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這層樓像一塊吸滿了負面情緒的海綿。
絕望、痛苦、怨恨……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無聲地壓迫着神經,讓他胸口發悶,心跳也有些不規律。
這感覺遠比單純的恐懼更讓人不适,像是靈魂深處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細細密密的疼。
這地方不正常……
旁邊,肖靳言一直若有若無地注意着宿珩。
和其他三個人相比,這個長相好看但氣質冷淡的年輕人從進來到現在,除了最初的些微驚訝,其餘時候表現得過于鎮定了,甚至在那拎着剔骨刀的詭異男人出現時,也隻是皺了下眉。
但此刻,他卻看到宿珩臉色似乎白了幾分,呼吸也比剛才急促了些許。
那雙總是蒙着一層冷淡霧氣的眼睛裡,難得地顯露出一絲極力壓抑的煩躁和……痛苦?
肖靳言目光微閃,卻沒有作聲,隻是将這份觀察悄然記下。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林曉鹿的聲音帶着哭腔,顯然被剛才的場面吓得不輕,“那個小孩……”
“自身難保,還管别人?你沒看到他拿着刀嗎?”
陳奇煩躁地打斷她,視線在走廊兩端逡巡。
“這鬼地方到底怎麼回事?總得找找有沒有别的出口吧?”
他說着,率先朝走廊深處走去,開始檢查兩旁的房門。
這些門都和802一樣,是老舊的木門,刷着斑駁的黃漆,幾乎全都緊閉着,門牌号模糊不清。
楚文武推了推眼鏡,也跟着行動起來,他挨個去擰門把手,無一例外,全都紋絲不動。
林曉鹿猶豫了一下,也小步跟在陳奇後面。
宿珩并沒有動。
他的目光落回了802室對面那片牆壁,就是小男孩之前拍球的地方。
昏暗的光線下,牆皮剝落得更厲害,露出的水泥底子上,隐約有些雜亂的線條。
他走近幾步,借着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仔細辨認着。
那似乎是一副塗鴉,用黑色或深色的東西畫上去的,線條稚嫩而扭曲。
大部分已經被後來的污漬和脫落的牆皮破壞,隻能看到一些零碎的輪廓。
宿珩盯着那片模糊的痕迹,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回響起剛才那單調、固執的拍球聲。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種絕望的重複。
結合小男孩蒼白的臉,驚恐的眼神,以及那個充滿暴戾氣息的“爸爸”……
宿珩心中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一個關于痛苦和禁锢的故事雛形。
這塗鴉,也許不僅僅是随手亂畫。
“畫的是什麼?”
低沉的嗓音毫無預兆地在耳邊響起,宿珩甚至沒察覺到身後何時多了個人。
他側過頭,肖靳言不知何時站到了他旁邊,正同樣審視着牆上的塗鴉,沖鋒衣的拉鍊拉到頂,襯得下颌線條愈發硬朗。
宿珩收回視線,淡淡地反問:“你覺得是什麼?”
肖靳言似乎對他的反問并不意外,反而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有些突兀。
他伸手指了指牆上最清晰的一塊殘迹,那是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圈,旁邊連着幾條不規則的直線。
“有點像……”
肖靳言摸了摸下巴,語氣帶着幾分不确定,又像是刻意引導,“……一個輪子掉了,被踩扁了的玩具車?”
玩具車?
這三個字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插進了宿珩腦海中那把被卡住一半的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