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時,二人才到達相州城。
相州城西街,是這裡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街道入口幾十米遠處,矗立着一座四層的高樓,這是浮生樓在相州城的分部。
昭甯下馬後,招呼門口的小厮将馬先牽去馬廄。
迎面來了一人,約莫三十來歲,是這裡的管事之一,名喚“紅姑”。
紅姑笑容滿面地走來,熱情詢問道:“客官,請問要去幾樓呀?我讓人給您引路。”
待她走近後,昭甯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讓琳琅來見我。”
琳琅,相州城浮生樓的掌事姑姑。
普通的客人可沒見過她,更别提直呼她的名諱。
紅姑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警惕地問道:“請問閣下是?”
昭甯沒再說話,隻是右手掌心在紅姑面前攤開,一塊鸾鳥紋玉佩。
“公子請。”
紅姑立即變得十分恭敬。
昭甯轉身看向雲翊,對紅姑說道:“帶我這位朋友去換身新衣服。另外,再給他請位郎中過來。”
紅姑連連稱是,吩咐旁邊小厮立刻去辦。
安排好了雲翊,昭甯便随紅姑上樓去了。
四樓一處房間。
紅姑敲了敲門,“是我。”
聽到她的聲音後,侍女将門打開,裡面坐着一位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正在作畫。
隻見紅姑進去後,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琳琅立刻站起身來,吩咐紅姑趕快将人迎進來,并吩咐侍女們去門外守着,不準任何人進來。
昭甯進去後,琳琅立刻跪身道:“樓主今日駕臨,琳琅卻不知,請樓主責罰。”
“無礙,我今日來此實屬意外。”昭甯擡手示意其起身,
見昭甯一身狼狽,琳琅也猜到了幾分。
“樓主有何吩咐?”
“先給我找一套女裝來,帶帷帽的。再準備一輛馬車。另外,準備兩瓶最好的金瘡藥。我剛才牽進來的那兩匹馬,給我送回西郊山腳下的陳根村李大夫家裡,附贈三匹棉布。”
“是,樓主。”
昭甯在四樓梳洗完更衣後才走下樓去。
紅姑已在此處等候,引着她去了二樓一個隔間。
推門進去,雲翊換好了衣物,身上的傷也已重新處理。
見到一身女裝的昭甯,先是愣了一下,倏爾勾唇一笑。
昭甯進屋,反手将門緊閉。
“我們的行蹤已經被有心人所知曉。接下來勞煩雲小将軍與我假扮夫妻,你瘸腿,我啞巴。一同北上求醫。”
“好。”雲翊爽快地答應了。
昭甯注意到桌面上放着的是那位農家大爺所贈的衣服,雲翊将它疊好放着,衣服有一錠金子,正是她給大爺的那一錠。
“這是?”昭甯有些疑惑。
“如你所見,那大爺把這錠金子放在了贈我的衣服中,剛剛才發現的。”
昭甯聽後,開門叫來紅姑。
“把這衣物和馬匹一起送回去。另外,加五石大米,一起送過去。”
二人在浮生樓稍作休整後,乘馬車出發。
帷帽下昭甯閉目養神,時而淺眠。
有風吹進來,吹動着她的帷帽。
如若想要一睹她的真容,此刻是最好的時機。
但雲翊沒有。
她不願意讓人看見自己的容貌,自有她的道理。
他尊重她。
事實證明,假扮夫妻的确要順利許多。
隻是夜裡住宿之時,二人不得不同在一屋。
不過都是昭甯睡床,雲翊睡榻。
冬夜裡十分寒冷,屋子裡透着一股冷氣。
雲翊身上有傷,昭甯便讓他睡床,自己睡塌。
但雲翊不肯,非說自己大老爺們兒火氣旺,不怕冷。
昭甯不喜黑夜,所以睡覺時是點着燈的。
雲翊背後有傷,隻能側躺着。
透過微微的燭光,看向窗幔裡平躺的身影。
雲翊心想,這三年,她究竟都經曆了什麼?
才讓她的性格不似三年前那般活泛,反而透露着異于常人的平靜和冷漠。
兩人四日後便抵達了代州。
容晅晔早他們兩天到達,已經與代州刺史商議了一個對策。
先讓家裡還有親人的起義軍親屬寫信,勸導自家的人不要造反,多顧及一些家中親人。
同時告訴他們,此時若能迷途知返,朝廷不僅不會降罪,還能獲得入軍的機會。
代州刺史将此令頒發下去的第二天,下轄各縣就一共收到了七萬餘封家書。
但家書收到了,誰去送?
起義軍如今屯兵在代州以東的太行山下,翻過了太行山便是恒州,地處河北道。
河北道節度使鄧必召是太子的人,倘若圻王出面,怕是會弄巧成拙。
于是便由秦妧以二品輔國大将軍的名義,請求河北道派出軍隊先将太行山以東的出口封鎖,斷了起義軍的後路。
随後秦妧親自去豐州帶一萬北府軍過來。
送信一事由他們來做最合适不過。
起義軍都是北境戰亂之時的流民出身,會說北境方言。
與大部分起義軍語言相通。
所以北府軍才是最适合勸降的人。
并且同為流民出身,不過北府軍是戰亂流民,起義軍是饑荒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