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林尋了一處無人之地,用一把火将言客的屍體燒了,随後又用仙術将其骨灰也處理妥當。殺人後毀屍滅迹,他全都做了,做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迹。
幾日後,那位言客的家人曾來醉鶴山上尋找過,甚至順藤摸瓜地尋去了浮集門。可惜他們終究是凡人,也見不到浮文真人,隻被匆匆地打發下了山。
殷林心中有愧,忍不住去瞧過一眼,那是對老夫妻,佝偻着腰,腿上似乎還有殘缺,他莫名想起被自己打死那個言客,當時那人背後的簍裡,就有幾株治傷痛的藥草。
殺一人,同殺一家毫無區别。
殷林的心魔自那一刻起徹底形成,從此折磨了他許久,今日進入秘境後,浮文真人也明白了殷林近來頻繁夢魇的真相。
奈何為時已晚。
他的心魔太盛,如今已發展成了煉獄,殷林,終究會因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終其一生困死在心魔的煉獄之中。
“池雲,有破解的法子嗎?”浮文真人面色發白,語氣虛浮道,“試煉應當不會令人身死才對,為何……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虛墨白一言不發地盯着逐漸被烈焰吞噬的殷林,他在煉獄中哭嚎,道歉,求救,卻忘了那是他自己的心魔,沒人救得了他。
幻境的畫面驟然消失,浮文真人愣了下,随即看向虛墨白,見對方正緊抿着嘴唇,臉上泛起冷意。
“既然不忍心,便别看了。”說罷,虛墨白拂袖離去,隻留給旁人一個背影。
浮文真人說得沒錯,試煉不該危及性命,即便是心魔,也不該到達如此地步,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可他剛走出沒幾步,便撞見齊明幽站在不遠處,正看向廣場中央的方向。
而那裡站着的,是遊雲子與顧霖淵二人。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虛墨白心中浮現,他蹙眉問道,“你在這作甚?”
“池雲……”齊明幽收回視線,盯着虛墨白的雙眸,口氣坦誠道,“你測算了得,可曾算過為何會出現今日的情況?”
“我算不清此次的試煉。”虛墨白沉下臉,此刻一襲白衣的他,周身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
偏齊明幽不理會,視若無物地向他靠近,再度問道,“那……還有進行下一場的必要嗎?”
虛墨白抿唇不答,依他所見,第三場試煉早已沒了進行的必要。如今兩場試煉死了兩個人,繼續進行下去恐怕會徒增傷亡。
對他而言,試煉已害了兩條性命,萬不可繼續,可在其他門派的仙尊們看來,誰座下還沒死過幾個天賦不佳的弟子?區區幻境都破解不了,往後也不會有大的作為了。
千百年來,道家仙門大風大浪經曆過太多,凡間疾苦也見過太多,又怎麼可能為了兩條性命破壞千百年來的規則?在神與仙近乎無限的生命中,兩條性命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無奈之餘,虛墨白沉聲回道,“此事還需問過師兄,看他如何定奪。”
齊明幽聞言,不置可否,隻跟在虛墨白身後,與他一同前去尋問遊雲子。
虛墨白臉上的愠色在場諸位都瞧得見,遊雲子也熟知自家師弟的性子,忙讓齊明幽接過自己手上的事務,将虛墨白拉到一旁。
二人不過才說了幾句話,虛墨白便反手甩開袖子,質問對方,“如若此次是引心出了事,你也會這般勸我?”
遊雲子臉色未改,笑着反問,“你覺得呢?”
陸挽心便是他的回答。
虛墨白沉默良久,終是不願與他們一般冷漠,“若出事的是梓晨,我不會作壁上觀。”
“我剛收徒弟的那些年,同你的想法一樣。”遊雲子歎氣,伸手覆上虛墨白的肩,安慰似地捏了捏,“待你飛升入神後,便會明白,世上許多事,本就自有其命數,我們不可過多插手,也無力更改,不過是平添煩惱罷了。”
虛墨白愣了片刻,才算明白遊雲子話中的真意,他不在乎陸挽心究竟能否被救回來,若救回來了,皆大歡喜,若就此身死,也是天道人事。
他也同樣明白了,不管出多少狀況,這場試煉總要進行下去的,這是仙門曆來的規矩。
“試煉可以繼續,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在事後徹查此事。”虛墨白知曉自己拗不過所有人,也清楚逝者已矣,世上不會有活死人,藥白骨之事。
可他偏要給逝去之人一個公道。
遊雲子未作回應,算是默認。
他們二人談話結束,第二輪試煉的結果也已經明晰。
紅晔與陸引心一前一後出了秘境。
看到師兄踉踉跄跄地出來,周梓晨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卻被其甩開了手臂。
看着周梓晨一臉無奈地收回手,素火開口解釋道,“剛從心魔秘境中出來的人情緒大多不穩定,你習慣便好,别去招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