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任頃舟把風筝推回去,“蕭公子自己玩吧。”
放風筝…他任頃舟這輩子都沒做過這種“無聊”的事,他毫不猶豫地微笑着拒絕了。
蕭羽杉卻突然靠近,“試試嘛久言——”
他壓低嗓音,呼吸間帶着蒲桃酒的甜澀,“就當報答我這頓駝峰炙。”
這句話成功讓任頃舟猶豫再三後接過了線軸,因為他從不欠别人什麼。
“這才對嘛,來,久言,我教你——”
蕭羽杉得逞般輕笑,趁勢握住他手腕引線:“要這樣迎風……”
兩人的衣袖在春風卷着桃花瓣中糾纏,青衫與紅袍分不出彼此,每當任頃舟想收線,蕭羽杉便“不小心”從背後環住他,美其名曰“教引風向”。
他的胸膛幾乎貼着任頃舟的後背,呼吸拂過耳畔:“手要這樣握...線不能太緊...”
任頃舟渾身僵硬,卻聽見身後人輕笑:“放松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風筝搖搖晃晃升不上天,蕭羽杉也一直沒有退開,他借着調整/風筝線的由頭,一次次“不小心”碰觸人家任頃舟的手指,時不時的還說幾句輕薄的調戲渾話。
“久言,”他突然在耳邊低語,“你知道嗎?在我們灤州,放風筝是求偶的習俗。”
任頃舟手一抖,風筝線差點脫手。
蕭羽杉大笑,趁機握住他的手穩住線軸:“騙你的。不過...”他故意停頓,“你剛才緊張的樣子,很有趣。”
蕭羽杉這人天生就有種本事,就是能讓所有與他相處的人,都在某個瞬間生出揍他的沖動。就連沈清安都曾咬牙切齒地說:自打蕭淩恒六歲進府做伴讀起,本王每日至少有三回想掐死他。辰時朗讀一回,午間用膳一回,睡前考校又一回。
每天都有,至少三次。
偏這人還總能在挨打的邊緣精準遊走,讓人恨得牙癢卻又無可奈何。
待紙鸢終于騰空,又非要任頃舟執線,自己則懶散地在人家身後監工。
“久言,”蕭羽杉忽然撚起落在他肩頭的一片桃花,“你繃得太緊了。”
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後頸,“放風筝...該像對待心上人——”
“松了怕飛遠,緊了怕線斷。”
任頃舟指尖一顫,先是一怔,随後又恢複平靜文雅道:“蕭公子,戲也演完了,我府中還有公務,就先告辭了。”
任頃舟微微颔首,禮節性地行了一禮,轉身便走。他的步伐看似從容,實則比平時快了幾分。
蕭羽杉輕佻的話語還在他耳邊回蕩,那些混賬話聽得他渾身不自在。最令他惱火的是,蕭羽杉那個浪蕩子分明是在戲弄他。暧昧的言語、刻意的觸碰,都不過是蕭羽杉離間計的一部分罷了。
在任頃舟眼中,蕭羽杉風流成性,詭策滿腹,那些看似深情的眼神,不過是他慣用的伎倆;那些若有似無的觸碰,也不過是算計的一環。
任頃舟加快腳步,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令人不适的回憶甩在身後。他從不欠人情,今日陪蕭羽杉胡鬧一場,已經算是還了那頓駝峰炙的債。至于其他的......蕭羽杉想玩,他可不想奉陪。
而蕭羽杉這次也并沒攔他,他隻是望着那道清瘦背影輕笑:“任久言...”
他碾爛手中花瓣,“你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
申時剛過,蕭羽杉翹着腿癱在沈清安的書房軟榻上,衣襟半敞,指尖轉着個空茶盞,笑得一臉臭屁,“殿下是沒瞧見,今日任頃舟被我逗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啧!當真有趣。”
沈清安執筆的手穩穩落下一個“靜”字,頭也不擡道:“這是你這個月第五次說‘有趣’,從香鋪演‘房事歡愉’,到醫館裝‘争風吃醋’,再加上後來的當街重金送琴...”
他緩緩擡頭眼中窺探着什麼:“淩恒,你留神給自己算進去。”
“我?”蕭羽杉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任久言就是塊冰,我也能給他捂化了!”
他湊到沈清安跟前倒茶,“你就等着瞧吧,遲早叫他對我死心塌地。”
沈清安無奈的寵溺輕笑,蕭羽杉繼續說:“對了,給我支點銀子,我沒錢了。”
沈清安聞言眼睛微微瞪大:“全花了??”
“嗯,全花了。”蕭羽杉理直氣壯。
沈清安盯着他衣領上的桃花瓣:“你倒是潇灑了,美人在懷,花的卻是我的銀子?”
“這是謀略,”蕭羽杉不以為然:“你想啊,老五若聽說我們同遊桃林,他會怎麼想?”
“淩恒。”沈清安突然正色,“銀子事小,我隻是......”
“知道知道!”蕭羽杉擺手打斷,“他任頃舟好男風,我可不好!我還要娶妻生子的!”
沈清安嗤笑道:“誰家姑娘要是嫁給你,那可真是倒黴了。”
“這是什麼話?!我堂堂——”
“去去去!”沈清安不想聽他臭屁便打斷他,将一袋銀子砸過去,揉着眉心:“以後沒銀子了就自己去賬房支錢,”
見蕭羽杉接得利落,又補了句:“……别讓我瞧見賬單,肉疼。”
蕭羽杉笑的不着調:“别肉疼,這才哪到哪。”
他轉身歪進太師椅,閉着眼懶洋洋的曬着太陽。
沈清安突然神情認真,壓低聲音說道:“對了,過兩日你父親忌日…”
蕭羽杉聞言笑容突然僵住,随後“嗯”了聲。
沈清安歎了口氣,“别被人看到。”
蕭羽杉沉默片刻,又低沉的“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