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邊境的玄山下的村莊“鬼見愁”的府衙内,京兆尹趙平洲剛燒毀來自帝都的一封密信,小厮就輕輕扣了扣門:“大人,他們出城了,大概一個時辰就到了。”
趙平洲聲音沉穩:“知道了。”
赤川常年嚴寒,人口稀疏,一是因為氣候,二是因為不太平。
“鬼見愁”村口的石碑已被烈風侵蝕得斑駁難辨。任久言攏了攏被冰霜覆蓋的大氅,望向眼前死寂的村落。黑壓壓的玄山如巨獸般蟄伏在村後,山巅隐沒在鉛灰色的雲層中。
“太安靜了。”任久言輕聲道。沒有炊煙,沒有犬吠,甚至連風雪聲都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
蕭淩恒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自那夜之後,他再無法坦然面對任久言的目光:“這風…這風聲音都不對。”
“這個村子不大,橫穿過去不過一個時辰左右。”任久言猶豫,“可…這村子太有問題了。”
“那也得穿啊,都走到這了,總不可能掉頭回去吧。況且花老閣主和封侯爺,還有邊境的将士們都不知來回趟了多少次了,大家趟得,我們也趟得。”
“若真那麼倒黴,”任久言忽然轉頭對他笑了笑,“還望蕭大人帶我們殺出去。”
這笑容晃得蕭淩恒心頭一顫,他倉促别過臉,喉結滾動了下,随後拉了一下馬繩往村子裡走去。
馬蹄踏進村口,兩側低矮的房屋門窗緊閉,連個腳印都沒有。
幾人謹慎的向裡走着,筆直的村落主路上落下一排馬蹄印,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有讓人心口沉悶的勁風吹向山峰後下沉的悶轟聲,那聲音就像是某個未知的巨型怪獸盤窩在某個不知在何處深穴下發出的低吼,不安與恐懼油然而生。
再往裡去,山脈壓的原來越近,天空都是暗色的,黑色玄山上綴着白色,一瞬間讓人恍惚覺得這裡就是世界的盡頭。
壓抑,非常壓抑。
“不對勁。”任久言低聲道,呼出的白氣瞬間被風吹散。
蕭淩恒的右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他忽然發現不遠處屋檐下,一根幾乎透明的絲線橫在路中央,在風雪中微微顫動。
“有絆索。”蕭淩恒壓低聲音。
話音未落,不遠處的山上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數十個黑影從山石後冒出,箭矢破空之聲驟起。同時兩側屋頂上也冒出數十個黑影,弓弦繃緊的聲音格外清晰。
“有埋伏!”蕭淩恒暴喝一聲,攬着任久言的腰将人拎到自己身後。
幾乎同時,箭雨傾瀉而下。蕭淩恒拔出腰間的長劍,舞成一片銀光,格開數支直奔面門的箭矢。
任久言被他牢牢護在身後,兩側屋頂的積雪直往下掉,露出一大片黑影。十個侍衛立刻圍成一圈保護他們,刀劍和箭支撞在一起,濺起點點火星。
“西北角!”任久言突然指向一處。
蕭淩恒會意,一夾馬腹沖向那個方向。馬兒嘶鳴着躍過路障,箭矢“噔噔噔”地釘在他們身後的木樁上。
“到前面來。”蕭淩恒低吼一聲,将男人從後面又拎回懷裡。
随後蕭淩恒突然勒馬急轉,任久言整個人都撞進他懷裡,側臉緊貼着對方的心口。
突然一支冷箭擦着任久言的發髻飛過,蕭淩恒反手擲出腰間匕首,“噗”地沒入偷襲者的咽喉。
“下馬!”蕭淩恒一把将任久言拽到馬下面,自己也翻身下馬,馬突然一聲慘叫,任久言低頭看見馬肚子上插着三支黑羽箭。
蕭淩恒立刻甩出匕首,精準地射中樹後的殺手。他扯着任久言滾進雪堆裡,而後繼續反手揮劍格開持續而來的飛箭。侍衛們迅速結成防禦陣型,卻見更多山匪從四面八方湧來。
任久言被蕭淩恒護在身後,眼睜睜看着一支羽箭擦過對方肩頭,在狐裘上劃開一道口子。
“待會我殺開條路,”蕭淩恒的聲音混着喊打喊殺的聲音落在任久言耳畔,“你跟着老周往北跑,别回頭。”
任久言卻抓住他的衣袖:“一起走。”
蕭淩恒怔了怔,忽然笑了:“好。”
說完,他轉身沖着侍衛們喊道:“分散!”
“跟緊我。”他拉着男人的手腕一邊殺一邊跑向房屋間的小路深處。
任久言回頭望去,那些黑影正如潮水般從山上湧下,最近的離他們不過十餘丈。*
蕭淩恒拉着任久言瘋了的往前沖,他害怕身後射來羽箭,所以他一直試圖讓任久言跑在他前面,可奈何任久言本身就不善運動,他跑不快的,蕭淩恒是又着急又擔心的,他不止動過一次念頭将人打橫抱起來跑。
就這樣跑了不知多久,前方突然有一個路口。
“前面拐彎處!”任久言突然喊道,“右側有個地窖!”
蕭淩恒毫不猶豫地執行,在拐角陰影處,他抱着任久言縱身躍下。落地時他特意轉了個身,讓自己墊在下面。
“砰!”
地窖入口的木闆剛合上,頭頂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任久言的鼻尖幾乎貼在蕭淩恒頸間,能聞到對方身上混合着血腥味的松木香。
黑暗中,蕭淩恒的手還緊緊摟着他的腰。兩人誰都沒動,靜靜聽着外面片混亂的打鬥聲,彼此的呼吸聲在這狹小空間裡格外清晰,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如擂鼓。
蕭淩恒:“你在這好好呆着。”
說完,翻身準備起身。
任久言一把把他拽回來:“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