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恒：“我出去找找老周他們——”

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發生爆炸聲，震感使得兩人緊緊相擁。蕭淩恒将任久言死死護在身下，用力裹緊。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使兩人都沒有開口的機會，任久言額頭貼着蕭淩恒受傷流血的肩膀，能清楚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呼吸。

任久言的拳頭攥緊在蕭淩恒手邊，卻被那人反握住。任久言其實不怕死，他此刻也不怕死，但他仍舊被這轟鳴聲吓到了，身體不自覺的往蕭淩恒的懷裡蜷縮。

這巨大的聲響不知讓他想起了什麼，他不受控的顫抖着，恐慌着，但絕對不是因為死亡。

蕭淩恒死死将任久言顫抖的身軀壓在懷裡，讓那人在身下産生些安全感，哪怕一絲。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腳步聲和爆炸聲漸漸消失，任久言也不在發抖，地窖裡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氣聲。

蕭淩恒摸索着點燃火折子，光線亮起，任久言才看見他肩膀的傷口還在流血，把狐皮鬥篷都染紅了。

“你的傷…”任久言聲音發顫。

“無妨，”蕭淩恒簡單用布條纏了下傷口，說：“走吧。”

他們順着地窖的壁梯爬上去，原先平整的雪地上全是混亂的腳印，還有淩亂的爆炸殘片嵌在雪裡。

蕭淩恒：“先去找老周他們吧。”

任久言微微颔首，正要邁步跟上，卻突然被蕭淩恒一把扣住手腕，不給反應時間地拽着他轉身就走。任久言怔了一瞬，竟破天荒地沒有掙脫，任由對方的掌心緊貼着手腕上的皮膚。

要說也怪，蕭淩恒這不是第一次拉着任久言的手腕“耍流氓”了，但這次兩人皮膚相接處的溫度格外高，兩人的心跳也格外快，快得讓人不敢深究。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前行，蕭淩恒的背影寬厚，每一步都踏得又重又穩，任久言的目光落在兩人交疊的衣袖上，蕭淩恒的袖口還沾着血迹，此刻正随着步伐輕輕晃動，在他素白的衣袖上蹭出幾道淡紅的痕迹。

風鳴聲格外清晰，混着兩人錯落的腳步聲。任久言想說些什麼，卻在看到對方的側臉時，終究隻是無聲地收攏了指尖。

他們繞出曲折的巷道，村口的石碑重新映入眼簾。老周和其餘侍衛早已牽着剩餘馬匹在石碑旁等候，見二人出現，立即迎上前來。

“大人！”老周抱拳行禮，衣裳上還帶着未幹的血迹，“弟兄們都齊整，隻輕傷三個。”

任久言與蕭淩恒對視一眼，緊繃的心同時松了幾分。然而這份安心還未在心頭停留片刻，一個相同的疑問便刺入兩人的思緒。

這夥山匪來得蹊跷，退得更蹊跷。他們十餘人深入險境，竟能全身而退。更詭異的是，那些埋伏者分明訓練有素，卻在最後關頭放任他們逃脫。

蕭淩恒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任久言的手腕，任久言則回頭望向村中，那條方才還殺機四伏的巷道，此刻竟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仿佛那場厮殺從未發生。

“剩下這七匹馬大夥分一分，将就一下，等過了村子再買幾匹。”蕭淩恒不疾不徐的安排着，說完他回頭看向任久言，“你——”

任久言打斷：“對。”

不必說完任久言就知道對方想問的，這場伏擊，遠不止山匪劫道那麼簡單。

幾人今夜随意找了幾個空了的破房子，因為這村子裡根本就沒有客棧，破房子漏風，而且很小，于是他們一行十一個人不得不分開住。幾個侍衛也很有眼力見，紛紛都找好了搭子，任久言和蕭淩恒二人“迫不得已”的得住在一起了。

天色漸晚，凜冽的寒風卷着細碎的雪粒呼嘯而過。蕭淩恒生起火堆，火焰微微搖曳，将兩人的影子拉扯得忽長忽短。

天氣太冷了，任久言抱膝坐在火堆旁，他抿緊嘴唇想要克制身體的顫抖，卻還是被一陣陣寒意激得打了個哆嗦。

蕭淩恒正往火堆裡添柴的手頓了頓。餘光裡，那人單薄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清瘦。他沉默地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抖落上面凝結的冰霜遞了過去。

“不用。”任久言擡頭時，正對上蕭淩恒深邃的目光，“你披着吧。”

蕭淩恒沒有答話，隻是徑直走到他面前。帶着體溫的大氅突然籠罩下來，還殘留着對方身上特有的氣息。任久言還未反應過來，蕭淩恒已經單膝跪地，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系着領口的繩結。

“你......”任久言喉結微動，話到嘴邊卻成了白霧。蕭淩恒的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下颌，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别動。”蕭淩恒低聲道，聲音比篝火更灼人。

他系好繩結，卻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就着這個姿勢，将大氅的褶皺細細撫平。

火光躍動間，兩人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交織成朦胧的霧。誰都沒有再開口，隻有柴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在寂靜的雪夜裡格外清晰。

兩人紛紛沉默着，都不知該說些什麼，但越是安靜氛圍越是不對勁。

不知尴尬了多久，蕭淩恒終于開口：“那夥人…你怎麼看？”

任久言微微皺眉：“他們不像是山匪，倒像是…軍武出身的人。”

蕭淩恒給了一個認同的眼神：“他們看似在對咱們痛下殺手，但當時西北方那個缺口太明顯了，那就是刻意安排給咱們逃跑用的。而且，他們少說有八九十人，倘若真的要下死手，那咱們一個都走不了。”

任久言：“嗯，這裡離鎮北軍的巡防營大概還有十餘裡，要說這玄山上的山匪再蠻橫，也不至于在重騎軍隊眼皮底下作亂。”

蕭淩恒：“是有人故意讓我們覺得山匪要對咱們下手。”

任久言：“目的是什麼呢？”

蕭淩恒：“趙大人不是在赤川嗎，你說會不會……”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猜測同時出現在他們的腦子裡，皇帝不會是想讓他們剿匪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匪，他們不剿也得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