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恒“氣若遊絲”的接上話頭:“這山上的山匪昨日在村子裡對我們痛下殺手,這不,我這手就是昨日斷的。”
趙平洲都多大歲數了?他吃的鹽比兩人吃的米都多,他雖然心中晃了一下,但仍舊是穩住了面子上的反應。
趙平洲:“蕭大人胳膊斷了?我這就派大夫為大人看看。”
趙平洲喊了小厮去請大夫,蕭淩恒順勢繼續接道:“不必勞煩。”
他虛弱地擺手,“已飛鴿傳書二殿下,太醫不日就到。下官這副模樣,實在不宜久留,今日便啟程北上。”
趙平洲一聽這意思是不打算管這事兒了,這不行的,他站起來走向蕭淩恒:“你們當真要走?”
蕭淩恒:“怎麼了趙大人?可是還有事?”
趙平洲:“這赤川動亂導緻百姓惶恐不安,民不聊生,二位大人又遭了他們的伏擊,當真就如此輕易放過?”
此話一出,任久言與蕭淩恒聽到了想聽到的,他們都已确定了之前的猜測。
任久言笑吟吟的開口道:“趙大人,我們有話不妨直說呢?”
趙平洲看向任久言,微微皺眉眼睛一轉,隻見蕭淩恒将布條拆了下來,活動自如的手臂擺了擺。
他得逞的笑着:“趙大人不必擔心,這活,我們接了。”
趙平洲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了出來:“果然對待二位大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既如此,走吧,跟本官去領人吧。”
當夜,任久言和蕭淩恒二人正商量着對策,破房子外風雪肆虐,任久言一邊商議,牙齒一邊打顫:“現在有了兵力,我們可以選擇合适的時機,如土匪防備松懈的夜間或清晨,集中優勢兵力對他們的主要據點發動突然襲擊,争取一舉摧毀其指揮中樞和防禦。”
蕭淩恒見男人話都說不利索,想要上去抱,但仍舊是沒挪窩,因為倘若他自己能心無旁骛,那抱抱任久言便是為了對方,但他如今自己都算不上清白,那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誰,可就沒法說的清楚了。
他歎了一口氣:“這太激進了,久言,你不懂打仗,我們得分割包圍,将土匪分割成若幹部分,分别進行包圍和殲滅,避免他們集中力量抵抗或逃竄。然後在包圍的基礎上,逐步對被分割的土匪進行清剿,可以采用勸降與強攻相結合的方式,減少傷亡。”
蕭淩恒頓了頓,看着任久言不停地打着哆嗦,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過去,将人按在懷裡,順勢繼續說道:“我們同時還要切斷補給,切斷土匪的物資補給線,使其陷入困境,削弱其戰鬥力。”
任久言整張臉都埋在男人的頸窩裡,他愣了一下,卻是沒有掙脫,其實二人比較有默契的一點就是,此處天高皇帝遠,都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可以不為敵的機會,任由自己放肆一下,任性一下。
隻不過他們二人不知道的是,對方也是這麼想的。在蕭淩恒眼裡,任久言心有所屬;在任久言眼裡,蕭淩恒絕不是斷袖。
計劃已定,兩天的時間内完成了兵力部署與行動,蕭淩恒帶兵打一線,任久言在後方坐鎮,進行指揮和支持。他們先是堵截了上山的糧道,再用糧食以誘惑山匪分三路劫道,逐個圍困。軟硬兼施的将大部分山匪降伏。剩餘不足半成的山匪仍舊頑強抵抗甯死不降,雙方苦戰于玄山腳下,剿匪軍也傷亡不少。
第三日下午,蕭淩恒帶人殺到了山匪營寨下不到一裡處,山上的營寨裡隻剩下山匪頭子帶的一支不足百人的隊伍死死苦撐,拒不投降。但他嚷嚷着要見蕭淩恒,單獨與他對話,否則即便是玉石俱焚也絕不降伏。
蕭淩恒沒得辦法,能不打肯定不打才是好的,所以他隻得獨自赴約。
二人選擇了一個山半腰的山洞裡,誰都沒有帶人。待蕭淩恒見到人時,那人正背對着蕭淩恒,頭也不回,絲毫不怕蕭淩恒趁機宰了他。
山匪背對着人,烤着火:“來了?”
蕭淩恒輕笑一聲,大咧咧的坐在那人左手邊:“怎的非要見我?”
山匪開門見山:“你可知此番剿匪,皆是你們陛下安排的?”
“知,也不知。”蕭淩恒壓低聲音湊近,“在你面前是知道的,但在他人面前,我就不知了。”
山匪嗤笑出聲:“朝廷的官員一個一個可真是衷心啊”
他眯起眼睛,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蕭家如今就剩你一個了,對是不對?”
蕭淩恒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随後又輕笑一聲:“你一個北邊的山匪,如何對南邊的事如此好奇?”
山匪不答反問:“你恨了沈清絕這麼久,可曾想過,你該恨的,從來就不該隻是一個皇子?”
這話太誅心了,蕭淩恒一直不敢在任何人表現出除了沈清絕以外他還記恨着誰。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他如何不知?他太知道了。
但潛龍勿用的道理他更是明白。
山匪見人不回答,繼續說:“你如此幫着沈清安,可說到底他也姓沈。”
蕭淩恒已經起了殺心,所以他也不再拐彎抹角,索性直言說出這麼些年,從未同人說過的真實想法:“我幫清安與他姓沈無關,他若是想要那個位置,無論他姓什麼,我都會幫他搶過來。”
山匪也笑了:“蕭大人,這話可是謀逆之言,說的如此坦然,想必是早已如此打算了吧?”
蕭淩恒輕笑,眼底卻盡是狠戾:“我從沒說過我忠君,說忠于社稷都是擡舉我了。這江山可以姓沈,但姓張、姓李,也都是可以的。”
山匪:“龍椅上那位活着一天,蕭家的案子就不會翻,這點你非常清楚。說到底沈清珏也是沈清安的弟弟,你就有把握他能幫你翻案?”
蕭淩恒:“你還是不了解我,我從沒打算借清安的手翻案。我要親手殺了沈清珏,至于那個人,他是活着也好,是死後也罷,我都會親手将清安送上龍椅。”
山匪聞言放聲大笑,笑得說不出話。笑聲在洞中回蕩。蕭淩恒冷眼看着他笑到咳嗽不止,突然欺身上前,“你究竟是誰?”
山匪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好一個佞臣,哈哈哈世人皆不知你蕭羽杉竟是如此想的吧?”
蕭淩恒:“從前無人知曉,今後也不會有人知道。”
山匪繼續大笑:“那就動手吧,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蕭淩恒:“回答我,你是為何會知道這些的?”
山匪:“我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就好。你既然心裡這麼清楚,那我就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蕭淩恒看得出來,對方是不會回答自己這個疑惑的,他看着大笑的山匪,就這麼看了一會,随即輕輕說道:“我不喜歡你,話太多了。”
說罷,白劍進紅劍出。
那山匪臉上仍舊挂着笑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氣若遊絲的說:“…北邊…有…禮物…”
說完,便咽了氣。
蕭淩恒收劍入鞘,看着逐漸冰冷的屍體。這人至死都在用言語挑動他的心緒,确實該死。隻是那句“北邊有禮物”,卻像根刺般紮在了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