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配合?怎麼配合?”
花千歲笑笑:“我會讓人點把火,留下些蛛絲馬迹将此事嫁禍給任大人,屆時老五定會派人暗中跟着他,你隻需要當着老五的人的面與任大人親近,老五這人最是多疑,一旦發現你們二人之間的關系,你覺得他還會留人在身邊?”
蕭淩恒猛地攥緊床沿,指節發白:“不行!久言若真被老五懷疑,以老五的性子——”
“怎麼?舍不得了?”花千歲不徐不疾地打斷,意味深長的看着他,“還是說,你甯願看他繼續待在老五身邊?”
蕭淩恒聞言怔了一瞬,随即說道:“那也不行,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花千歲不以為意:“你還是心軟?”
“節度使可以拔,張叔那裡有父親當年江南一帶的暗線名單,可以派上用處,等我養好傷咱們計劃一下怎麼動人,”蕭淩恒聲音冷得像冰,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被褥,“但不能把久言牽扯進來。”
沈清安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打圓場:“淩恒,千歲也是…”
“我知道,”蕭淩恒因為動作太大扯到傷口,倒吸一口涼氣。
他緩了緩,才低聲道:“我與久言的事,我自己會處理,誰都别管,”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答應過他會護他周全,這與他心裡裝着誰無關,我從未打算逼他。”
二人見蕭淩恒心意已決便也沒再多說什麼,畢竟,感情之事向來不容他人置喙。
大雪連下了幾日,任久言踏着厚厚的積雪從沈清珏府中出來,往緣盡酒肆走着,地下的積雪踩的咯吱咯吱響,他低垂着眼睫,面色平靜得近乎漠然,可周身籠罩的低落氣息卻怎麼都掩不住。
推開酒肆的木門時,喬煙辰正在案前細細擦拭一方上好的竹墨硯台。
見任久言進來,他眉眼一彎:“任兄來得巧,剛得了方好硯,正打算給你送去呢。”
任久言目光在那墨硯上短暫停留,微微颔首:“無功不受祿的,平白無故拿喬公子的東西,總得還的。”
喬煙辰就猜到任久言會這麼說,他知道任久言最不喜歡欠人情。
他示意對方坐下,随後轉身從屏風後取出一塊空白匾額。
“誰說白給你了?整個帝都就數任兄的字最見風骨。幫我題個匾,這硯台才歸你。”
“要題什麼?”任久言問。
喬煙辰讪讪一笑:“咳…我也沒想好呢,我要給酒肆改個名字,不如……任兄一并幫我想了?”
任久言沉默片刻,窗外的雪光映得他側臉格外蒼白。
良久,他輕聲道:“回首,如何?”
喬煙辰聽到後先是一愣,随後大笑:“好!就叫回首!”
禦書房内,龍涎香濃的嗆人,沈明堂立于窗前,年逍坐在右側的木椅上,整個人懶散的靠在靠背上,脖頸後仰,後腦抵着椅背的橫梁。
銅漏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夾雜着兩人此起彼伏的輕微深呼吸的聲音。
許久,沈明堂突然開口:“你當真把那些話都跟他說了?”
年逍眉頭緊鎖,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我騙你幹嘛,歲宴結束我就跟他說了,誰知道那小子吃錯什麼藥,結結實實挨了打,一點反應都沒有。”
沈明堂回身:“他手裡握着徐寄珩的罪證,人也拿了。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從徐寄珩身上打開缺口......”
年逍重重呼吸一口:“這不是不知道原因嗎,我也納悶啊,按道理來說,以那小子的性格和手段,他不會輕易咽下這樁莫名的陰謀,他定然會把左金吾衛翻個底朝天,誰知道這次是抽什麼風,就拿了個徐寄珩。”
沈明堂緩緩在年逍對面落座,指節無意識地輕叩案幾:“清珏那邊...似乎也沒什麼動靜。”
年逍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你這個兒子啊,我都懶得說…”
吐槽的話說到一半又生生止住,隻餘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
沈明堂被這話噎得啞口無言。他雖向來護短,可在年逍面前,那些辯白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年逍沒說出口的那些話,句句在理。
須臾,年逍懶懶地掀起眼皮:“老沈,你倒是拿個主意。那小子這副德行實在反常,我雖不懂你們這些彎彎繞繞,但這徒弟我可就認這麼一個。”
他手指敲着扶手,“你我都懂,為将者,唯一不能輸的就是鬥志,總不能看他這麼消沉下去吧?你想想辦法,嗯?”
沈明堂眉頭緊鎖,半晌,他若有所思道:“莫不是…因為那孩子的事?”
“哪個孩子?”年逍猛地直起身子,連帶着太師椅都跟着晃了晃。
“清珏身邊那個…”沈明堂欲言又止,“許是他們之間…鬧了些不愉快?”
年逍回憶,他突然想起歲宴那夜:“啊,我有印象,歲宴那晚我就覺得奇怪。”
他眯起眼睛,“那小子當時突然就跟丢了魂似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沈明堂揉了揉眉心:“我派人去查查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且照常教他習武,莫要露出破綻。”
年逍點了點頭,少頃,他突然話鋒一轉:“西邊的事…準備何時動手?”
“再等等。”沈明堂目光微沉,“時機未到。”
年逍聞言挑了挑眉,嘴角向下一撇,起身撣了撣衣袍:“行,那沒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
他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壓低嗓音道:“老沈,可别忘了正事。我這輩子就收了這麼一個徒弟,要是折在你手裡…”
“知道了。”沈明堂沒好氣地斜他一眼,“他若真廢了,我比你更心疼,好好的一個重臣的苗子…”
年逍聽到沈明堂這麼說,這才露出幾分笑意,擺擺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得,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