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觸感不時滑過臉頰,棠憎睜開眼,才發現不知從哪跑來條小狗,正搖着尾巴一個勁舔他,濕潤的鼻頭在臉上拱來拱去,尾巴幾乎要甩成螺旋。棠憎想伸手摸摸它,一動就鑽心的疼。
此刻已近黃昏,他還在原來的位置,隻是臨街商鋪大多準備閉店關門,棠憎沒着急起身,單手撐地勉強讓自己翻了個身,仰面躺在水泥地上,小狗搖着尾巴趴到他身邊。
天如水洗般湛藍,萬裡無雲,是個不錯的天氣,如果忽略鼻腔中彌漫的血腥味,此刻的天空與他自小所看到的天空沒有任何區别。
他強忍痛意掏出手機,點進短信頁面,往下滑動幾頁翻出昨天看到的廣告。
【花色遊戲隆重開啟:你想一夜暴富嗎?你想逆襲人生嗎?你想盡快脫單嗎?你想速歸西天嗎?無數願望都能滿足,請點擊下方鍊接報名吧!】
“汪汪——”伴随着小狗的聲音,棠憎點進鍊接,幾乎沒有猶豫的機會,下一刻手機自動跳出人臉識别界面,不到一秒識别完成,【報名成功】的紅色彈窗出現在手機中央,紅色的光芒映在棠憎臉上,與受傷青紫的美麗面孔交相,詭谲又絢麗。
“嗚嗚嗚——”小狗低頭到處嗅嗅跑遠。
棠憎趕在天黑前去了趟銀行,将自己全部積分取出,最開始他和勞得生合夥做生意,雖然後來退出,但勞得生每年還是按照他的股份分紅,足夠他日常生活開銷。出來時銀行門口有人瞧到他,立刻激動的拍拍身側大哥。
“哥,那人剛從銀行出來!”
旁邊年紀稍長男人伸長脖子瞅去,旋即又滿不在乎縮回來繼續抽煙:“這小子一身傷滿臉簑樣,能有個屁的積分。”
“噢……”
棠憎從他們面前走過,平安無事回到家。
他租的房子破小,剛入門一打眼就能看到全貌,将取來的積分放到桌上,想了想又分成兩份,坐着發了會呆。
棠憎沒有換衣服,依舊是白天破爛的那身,鼻子塞了紙巾,額頭血迹凝住,眼角下巴都有青紫。
他從桌下抽出A4紙,疊成信封模樣,将其中一摞放進去,突然想到什麼,又在信封封面上寫道:
【少兒文字大賽優秀獎】
筆迹蒼勁有力,俊秀飄逸,做完這一切,他才去洗漱換衣睡覺。
隔天天剛蒙蒙亮,棠憎就穿戴整齊來到樓下,把信封放進對門信箱,對門的男人從不管這些瑣事,每天都是媽媽買菜回來順路查看信箱。
深秋寒氣重,早晨薄霧濃淆,棠憎呼出熱氣,戴上衛衣帽子雙手插兜,單肩背上書包,走進薄霧深處。
兩天沒上學,重新踏上熟悉道路棠憎已是另一副心态,遠遠看到校門,熟悉的保安大叔正在值班室打瞌睡,同齡學生魚貫湧入,嘈雜喧嚣。
他沒有直接進去,拽緊書包袋子轉到面包店方向,溫怡姐工作的面包店早上生意最火爆,排隊的學生幾乎能将小店擠滿,因此乍然看到店門口圍滿的學生棠憎并沒有在意,逐漸走近卻發現他們一個個都探出腦袋往裡面看,綽約的學生間,黑白相間的隔離帶異常紮眼。
嗡——
棠憎大腦一片空白,耳邊發出尖銳鳴叫,後腦又開始疼起來,他看着自己一步步推開人群走到最裡,隔離帶裡有監察者拿相機拍照,有監察者在打電話,還有監察者正和同伴說起初步現場勘驗結果。
“死的是誰?”
“這家店的員工,女性,年齡初步評估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身高一米六七,暫未鎖定身份。”
視線跳過忙碌的監察者,棠憎努力想要看清裡面情況,地上似乎躺了個人,店内到處都是血迹,兩個監察者還在說話。
“真倒黴,一大早就遇到命案,停屍房爆滿,一會兒直接跟家屬說拉火葬場得了。”
“你這還算好的,我上次值班接到報案,是個車禍現場,人都爛進地裡了,最後還是兄弟幾個拿推土機又蓋了層水泥上去。”
“啧啧,這世道人命都……”
年長些的監察者立刻撞了撞他,視線掃過圍觀學生,幸而學生們都在叽叽喳喳的讨論命案,并沒有人注意到兩人對話。
“嘶——”年輕監察者登時露出感激的笑,匆忙轉移話題,摩擦雙手邊跺腳:“這天真冷啊!”
快到上課時間,學生們很快又重新散開,屍體他們并不好奇,隻是因為出事的是他們認識的人,想要湊個熱鬧罷了,走到最後隻剩棠憎一人還站在原地,有監察者好奇問他:“你不去上課嗎?”
棠憎不說話也不動,就那麼直愣愣的盯着店裡的屍體一角,臉上青紫傷痕十分顯眼,監察者看到怔了兩秒。
“出來了,死者身份出來了!”
有監察者捧着電腦走向監察官:“死者路溫怡,好多多面包店店員,一年前入職,家在城中村,家庭關系顯示空白。”
“空白?”監察官喝完咖啡,啧了聲:“所以說她并沒有家人喽。”
得到技術員肯定的答複後,檢察官捏扁一次性紙杯,随手丢在地上,杯底剩餘咖啡緩緩流淌染髒地面:“收隊。”
“你們兩個,直接給火葬場打電話來拉人;你聯系老闆,盡快清理店面;還有你,一會兒去給我訂個餐。”
檢察官說完,兀自點了跟煙往監察車的方向走,沒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驚呼:“你做什麼?!”“不能進去!!”“喂你幹什麼!”
他疑惑扭頭隻來得及瞥見一道快如閃電的身影沖進面包店内,後面幾個監察者立刻大喊着跟了進去。
“喂喂喂,幹什麼的?”檢察官大步走去,監察者已經把擅闖人抓住,沒想到是個學生,雖然臉上帶了明顯傷痕,仍不掩漂亮的五官,瞳孔漆黑,沒有任何印記。
“你知道這是哪嗎就私自跑進來。”
“現在的學生,真是不服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