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聲到此為止,接着是一陣扭打摔砸聲,最後以舅舅一聲破喉的慘叫結束了這場鬧劇。
緣因舅舅吵不過舅媽,氣急下想對她動手,無奈這萬年耙耳朵高估了自己的武力值,才剛亮了個招式就被舅媽一個簡單粗暴的背捶打趴在地。
“書陽!書陽!”丁秀珍把樓下的房門砸得咚咚直響,“你快!快出來幫忙!你爸好像摔斷骨頭了,爬不起來了。你快點的!”
駱覺溪一聽這話急忙把手伸向門把,轉念又有些擔心這檔口出去恐怕會被直接趕出門。她抓着門把猶豫了一下,縮手捂住了耳朵。
“你倆吵什麼吵!一大清早的,真是煩死了。”駱書陽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打開了房門。
丁秀珍推着他往駱偉輝摔倒的地方去:“你快别廢話了,趕緊把你爸弄上車送醫院要緊。”
至樓梯口,駱書陽豎起一根中指朝閣樓的方向比劃了一下,吼了聲:“樓上的是死人啊!聽不到要幫忙?”
駱覺溪知他是在點自己,心口一跳,捂緊了耳朵沒出聲。
滿地狼藉,駱偉輝躺倒在廚房裡,疼得蜷在地上直哆嗦。
丁秀珍無暇顧及其他,催着駱書陽,道:“行了,你就别管那賠錢貨了,快來幫忙。”
*
屋外有面包車發動的聲音。丁秀珍和駱書陽一起把駱偉輝擡上了面包車,這車原本是駱偉輝平時運水産的貨車。
車子駛離門口,往醫院的方向去了。
駱覺溪趴在閣樓的窗口,悄聲探頭往外張望。見門外的面包車開遠了,她暗松了口氣。
樓下終于沒了動靜。
一陣大吵後外頭天都亮了。
她在閣樓上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換上校服拿好書包,蹑手蹑腳地往樓下走。在浴室洗漱了一下,開了門出去,駱書陽恰叼着片吐司從門前經過。
兩人視線撞上,駱覺溪頓時一驚。
駱書陽撇撇嘴,就差把“嫌棄”二字直接寫臉上了:“你這什麼表情?”
“我不知道家裡有人,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駱覺溪有些語無倫次,道:“對、對不起。”
“你當然應該覺得抱歉,都是因為你!我媽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個掃把星。”駱書陽擋在門口對她翻了個白眼,啐了聲:“晦氣。”
駱覺溪又道了聲“抱歉”,錯身打算出去,被他迎面撞了一下。她沒敢多言,拎起書包逃似的跑出了門。
騎着叮當作響的自行車往學校的方向去,過了橋,她的注意力轉向了道兩旁的餐點鋪。沿街有不少面館、炒菜館。
昨天有人鬧事的面館對面有個包子鋪,前一天這個包子鋪沒出攤。這會兒熱騰騰的包子出爐,在攤主熱情的吆喝聲下攤位前早已大排長龍。
駱覺溪把自行車停到空地上,走去隊尾排隊。
她摸了摸口袋,踮起腳尖看攤前的價單。最便宜的饅頭五毛錢一個。她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硬币,挑揀出一個一塊錢的。本打算早上吃兩個饅頭,但她手上的現錢有限,得省着點花。她捏着那枚一塊錢硬币稍一琢磨,将硬币放回掌心,換了個五毛的。
隊伍看着長,但動起來還算快。
攤主動作熟練地揭屜打包,沒一會兒就輪到她了。
“叔叔,麻煩給我一個饅頭。”駱覺溪仿着前頭人的樣子,把手中的五毛錢硬币放到攤前的鐵盒裡。
“得嘞,一個饅頭。”攤主扯了個塑料袋給她裝好饅頭,遞了過去:“拿好啊。”
駱覺溪道了聲謝,雙手接過熱乎乎的饅頭,轉身往停着自行車的方向走。
她扯開塑料袋嗅了嗅饅頭的香味,剛準備咬一口,冷不丁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她一個踉跄險些摔倒,饅頭失手掉在了地上。
雪白的饅頭從塑料袋裡滑了出來,滾了一身泥。
她心疼食物,急忙蹲地把饅頭撿起,仔細拍幹淨饅頭上沾到的塵土。
“你就是昨天多管閑事的那個小丫頭吧?”有人在問她。
昨天?駱覺溪心口一跳,意識到了點什麼,僵着脖子擡起頭,看向問她話的那位。果然是昨天偷襲不成反被林虛舟踩在腳下的那個黑壯男人。
駱覺溪認出了他。猜他是來找她算賬的,驚慌失措地轉身要走,被與他同行的人擋了路。
她被夾在兩人中間,一時進退兩難。
“咳!”包子攤後排的隊伍裡有人咳了一聲。
面露兇光的黑壯男人被同行人拽了一下,兩人似是有眼神交流,對視一眼後目光同時轉向了隊伍後方。
駱覺溪過于驚慌,腦子短暫空白了片刻。見黑壯男人不知看到了什麼,一下變了臉色。
她慢半拍轉過頭,順着他們的視線看了過去。
林虛舟站在隊尾,擡了擡帽檐,一雙漆黑的眼從鴨舌帽下露了出來。
他略一偏頭,原本擋着她路的那兩位頓時有如驚弓之鳥,咻的一下跑沒影了。
他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看向她的目光有如實質,落在她身上,壓的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了。
直覺告訴她,他很危險。遠比之前那兩個看着一臉兇相的人要更危險。
這樣的人,她招惹不起。
駱覺溪錯開視線沒敢再看他,把頭埋得低低的。攥緊了手中的饅頭,逃似的從他面前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