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身上,隐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做不到就這麼放任他不管,總覺得她要是不管他,他就會這麼無聲無息地病死。
駱覺溪揣兜摸了摸近來打工掙到的錢,轉身快步跑了出去。
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
林虛舟撐開眼皮,朝那個從他身邊快速跑開的模糊人影伸去手,想抓住她。
可惜他體力不支,撲了個空。
他的手垂落床邊,昏沉的意識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恍惚聽到有人在叫他。
“林虛舟?林虛舟,你醒醒。林虛舟……”
是她的聲音。
像是在做夢,她的聲音在他耳邊飄來飄去,不太真切。
他的眼睫顫了一下,費力睜開了眼睛。
“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喊你好半天都不醒,我還以為你暈過去了。”駱覺溪松了口氣。她把水遞到了他幹裂的唇邊:“你先喝口水,我給你拿藥。”
林虛舟看着她,怔了片刻,在她的攙扶下撐坐起。啟唇張嘴,就着杯子裡的水吃下了她喂送到他嘴邊的藥。
吃完了藥,她又跟變戲法一般不知打哪兒給他弄了份熱粥來,一勺一勺吹涼了,送到他嘴邊。
他病的嘴裡發苦,本沒什麼胃口。粥很淡,往下咽的時候食物的顆粒感刮的他嗓子疼,可他還是沒有拒絕她的粥。就算隻是喝碗粥的時間,他也想多留她一會兒。
“能吃下東西就好。”一碗粥喂完,駱覺溪放下空碗又摸了摸他的額頭,道:“開始發汗了,是好兆頭。等發過汗熱度應該就能下去了,人也能舒服點。”
她往天色漸黑的窗外看了看,起身道:“我該走了。藥在桌上,你記得按時吃。”
見她要走,林虛舟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待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愣了一下,又急忙松開了她。
駱覺溪低頭看向他方才抓住自己的手,心髒又開始不可控地在亂跳了。
“我……我走了。”她慌亂退步,朝他擺了擺手,逃似的快步跑了出去。
腦子空空地跑到樓下,她驚訝發現原本敞着的屋門關上了。
坐在輪椅上的林傑超堵住了門,醉醺醺地看着她:“吳、吳霞……你、你這個賤人,你還知道……知道回來?”
他喝多了酒,說起話來有些大舌頭。
駱覺溪猜到他是認錯了人,隔了點距離與他解釋道:“叔叔,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我是林虛舟的同學。我是因為看他今天沒來學校有點擔心……”
“賤人!賤人!”林傑超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他的情緒陡然間激動起來。揮舞着手中的空瓶,怒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朝她大喊大叫:“你怎麼還不死?你怎麼還不死?你這個賤人,你怎麼還不死……”
駱覺溪被他這像是瘋了的模樣吓到了。
她心驚膽戰地往後退好幾步,一路退回了樓梯口,與他拉開了距離。
堵住門的男人還在大喊大叫,兩手拼命揮舞着,就連臉上的橫肉都在使勁。要不是他座下的輪椅限制了他的活動,他這一刻恐怕已經朝她撲過來了。
駱覺溪的後背緊貼着樓梯扶手,驚恐看着他。
不能就這麼在這耗着,得找找其他出口。
她想看看這屋還有沒有其他的門可以出去,一轉頭,瞥見斜後方有個黑影朝她奔了過來。
她被飛撲而來的林虛舟撞的一個踉跄,整個人摔了下去。他及時護住了她,将她緊緊擁入懷中。
相擁倒地一瞬,他像是看到了什麼,一側身,用後背擋住了朝他們擲來的酒瓶。他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哐——”一聲巨響。
破碎的玻璃飛濺,劃傷了他的右臉。白皙的皮膚破開了道口子,鮮紅的血珠溢了出來,滴落至她的手背上。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駱覺溪一時忘了要作何反應,呆愣愣地看着他臉上還在淌血的傷口。
他把她從地上拉起,拖着虛弱的身體把她拽去後門,不由分說,将她推了出去。
門關上一刹,駱覺溪清楚地看到他因為病弱脫力,貼着門幾乎半跪在了地上。
“林虛舟!”她慢半拍意識到不能留他一個人在屋裡,用力拍打門闆,着急喚他:“林虛舟,你把門開開!林虛舟!你出來!你出來啊!”
門内的男人在狂躁大罵。
乒鈴乓啷,砸物聲聞之心驚。
這樣的動靜于她而言很熟悉,與平常夫妻的争吵聲完全不一樣。仿佛周遭的空氣裡都充斥着詭異的暴戾氣息。
與她記憶深處的聲音重疊。她記起,她與媽媽一起生活時,偶有喜好特殊的“客人”上門,會在屋裡刻意制造出類似的響聲。
那時小小的她,隻能把自己鎖在房裡,躲進黑漆漆的衣櫃中,邊發抖,邊緊捂住耳朵祈禱自己不會被發現。
不堪的舊事湧上心頭,她膽怯了。
拍打門闆的手在發抖,她下意識往後退,視線落在了手背上。
無意間滴落手背上的血迹仿佛化成了一張張陌生叔叔的人臉,扒開記憶裡的那扇衣櫃門,正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