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李澄玉下意識地想打個哈欠,卻出于禮貌生生給忍住了,眼前随之浮起了生理性的潮濕水汽。
這一幕落到溫子珩眼裡,卻成了難言的落寞與委屈。
青年心底随即一沉——昨晚自己的那番話,說得還是有些重了。
面前少女性情雖有些頑劣,可心底到底是少年心性,純然又柔軟。
昨日自己那番反應,怕是将她吓到了。
于是溫子珩提議出聲:“這樣吧,老師的師舍就在附近,澄玉同學若是願意的話,可以前去歇息一會兒。”
李澄玉聞言剛想說‘不用’,卻被青年給溫聲截下了。
溫子珩微蹙着眉,清透柳眼裡滿是關切與身為師長的嚴肅認真。
“你這樣,我會擔心。”
那好吧。
李澄玉在心底聳了聳肩,這可是你說的。
既不用上課又能美美在下雨天睡懶覺,簡直是雙喜臨門。
“多謝溫善教。”
從溫子珩那裡拿到他師舍鑰匙後,李澄玉直奔琴院。
一回生二回熟,沒出五分鐘,李澄玉便再次站在了溫子珩屋中。
今時不同往日,李澄玉有足夠的時間打量這間屋舍。
勵璋書院遵循盛國律法,一向尊師重教。是以,書院内凡是任教的老師待遇都極好。
每人在琴院不僅有單獨的一廳一室一衛,除卻工資獎金外日常還有津貼拿,節假日帶薪休假還包吃包住。
李澄玉本以為自己的寝舍條件已經足夠好了,沒想到溫子珩的師舍比她還要好上五分。
全屋鋪得盡是棗紅色的木地闆,李澄玉鞋底沾了泥水,于是便換上了一旁客用的木屐。
木屐這玩意兒,踩在地闆上咔哒咔哒響得清脆,李澄玉第一次穿,饒有興趣地在廳中走了幾圈,過了把瘾後才往屋深處走去。
溫子珩的師舍打掃得相當潔淨,可謂是一塵不染。
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然而李澄玉卻沒瞧見花的蹤影,應當是點過花味的燃香。
繞過一塊寫滿了《蘭亭序》的三折屏風,李澄玉終于來到了瞧上去是溫子珩日常休憩睡覺的地方。
入目是張距地不超一尺的矮榻,矮榻上鋪着張竹席,被褥什麼的疊得整齊放在瓷枕一旁。
看得李澄玉是啧啧感歎,這下溫子珩不僅說話像,就連某些生活習慣也像極了她那位高姓書法老師。
對方堅持每日四點半起床,起床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睡過的被子連同床鋪都疊好,就像豆腐塊那樣。
别問李澄玉是怎麼知道的,初三暑假時她曾有段時間借住過高老師家,被迫跟着對方疊了一個月‘豆腐塊’。
高老師不會也穿來了吧——想到這個可能,李澄玉無聲打了個哆嗦。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凡事不能自己吓自己。
李澄玉随即搖頭,将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腦海。
溫子珩師舍的布置很簡單,床榻對面,臨窗擺着個書案,書案上筆架、鎮紙、羊毫、硯台等練字工具一應俱全,書案旁還擱着一個足有人小腿高的瓷水丞,裡面涮筆的水已然墨黑,想來是主人常用。
書案另一側則是張茶桌,茶具什麼的也是擺放得相當整齊,李澄玉斷定溫子珩此人必定有點潔癖加強迫症。
沒有允許,随意地翻動主人家的物品很不禮貌,李澄玉自是知曉這一道理。
所以也隻是細細打量了四周幾息,并未有任何的動作。
待将床褥鋪好躺下,李澄玉閉上眼深深呼了口氣,還是躺着舒服,方才她趴在桌子上睡得脖疼腰酸。
其間,李澄玉有些睡不慣冷硬的瓷枕,将其挪到了一邊。
卻無意間發現了壓在其下的兩個小玩意兒。
李澄玉盯着那兩隻銀曲針瞧了許久,回憶昨晚發生的那件事,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幾分鐘後,李澄玉重新将曲針連同瓷枕一同放回了原位,自己則整個人往下躺了躺,頭抵着瓷枕再次閉上了眼。
興許是練字久了,溫子珩的被褥上都染着同他衣袂間相似的清淡苦墨香。
此刻,李澄玉正置身其中,時間長了,甚至還覺得有些好聞上瘾。
不知不覺間,李澄玉便嗅着這香,沉沉地墜入了夢中。
窗外的春雨落得有些急,敲打在窗棂上,碎作無數細密的雨珠,潲進室内,不一會兒便打濕了地面。
堂中很是安靜,大部分學子們都在垂頭,在紙上練習新教授的書法要領。
師席前的溫子珩見狀,放下了手中毛筆,擡步朝窗邊走去。
撐窗杆落下,擋住一切潮風濕雨。
溫子珩轉頭,卻見身後矮榻上,少女蜷縮着睡得正香。
還好,沒教冷風刮到。
溫子珩籲了口氣,這才拿過一旁衣珩上的布巾,不疾不徐地擦拭被急雨淋濕的頭發與外袍。
待打理幹淨後,溫子珩方腳步徐然地朝對面的少女走去。
李澄玉的睡姿還算安穩,小半張臉埋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緊閉起的眼睛與飽滿白皙的額頭。
溫子珩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安靜的模樣。
與對方獨處的大多數時間,少女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都是帶着明亮灼眼的笑,或漫不經心或惡劣狡黠。
每每那個時候,都會讓他心驚肉跳。
是以,溫子珩很是享受這樣甯靜的時光。
然而,還未等他真正享受多久,耳邊便傳來了那個勞什子攻略多情女主系統音。
催促着他——
“宿主,就現在,吻醒被攻略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