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月雙腳仿若無知覺般回到了自己的寝居,血腥味還萦繞在鼻尖。
血,是真的。所受之痛,也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那這還是一本書麼?
她下意識想找宋階,他是這本書的主角。
可那邊遲遲未傳來感應,她的腦中像絲線般纏繞,一時竟有些頭暈目眩。
念月扶着桌案坐下,她隻點了桌案邊那盞燭火,微光搖曳,她緩了緩緊繃的神經寫:你可曾殺過人?
猶豫片刻,又将其燒毀,提筆落字:抱歉方才着急離開未能與你說清一二。
良久,那邊才傳來感應,還是熟悉的位置,宋階:無礙。他便是雇主?
念月見其應無怒氣,心下不知為何松了口氣,寫:嗯,他是聖子,我保護他,可得報酬。
她又填補:應在試煉完便可完成。
宋階停頓了會兒,又像是叙家常般:今日心情不佳?
筆尖暈染在紙上,成了漩渦,宋階聲音有些沉,開口:“念月?”
冷不丁在夜中聽見聲音,她下意識回複:“嗯?”回過神來,方看見他所寫。
她遲疑一瞬:你怎麼知道?方寫完,便聽他道:“你怕黑,屋内卻隻燃一盞燭火。”
挺了解她還。
念月有些恍惚,連牽絆何時斷開也不知。
直到又連接上,她定睛一看,瞳孔微縮,眼前大門陌生又熟悉,隻不過較之她視線更高。
念月奪門而出,她腳步快速往門處走去,卻在經過公冶檀房門時輕輕敲了敲。
房門下一瞬被打開,面無表情冷峻的臉上,眼下有些青黑,公冶檀發絲散亂,裡衣微敞,露出健碩的胸膛。
“可以。”語畢,又大力關上房門。
念月盯着那門後隐隐綽綽的人影愣了一會兒,才提起衣裙小跑穿過假池回廊。
妙影自府中穿過,裙邊偶爾帶起腳邊叢中嬌豔花朵,風掠過花瓣,悠悠掉于地上。
踏步至門前,呼吸一口氣,打開了些沉重的門,白色腰封下有一鳳凰玉佩,黑色護腕将手腕緊緊束起。
念月将門留了一條縫,她走出門來,下意識往宋階後瞟了一眼,卻未見屍體。
察覺宋階盯在她身上的視線,念月擡起頭眨了眨眼。
宋階目光似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緒,他手輕輕擡起,将碰到她臉時,卻又止住,道:“瘦了。”
“有嗎?”她摸了摸臉,不自在避開了宋階雙眸。
“那些人是你心情不佳的來源?”宋階的聲音如驚雷般,直直傳來。
“嗯…我沒有害死他們的,我隻是想讓他們交代。”念月不敢看那雙眼睛,緊緊咬住了唇,“但我是間接兇手。”
道理都懂,隻是内心過不去,一想到他們也是誰的家人,愧疚感就像潮水般洶湧。
來異世所見種種,也非她親手之過,願以為自己内心已足夠強大。
宋階後退半步,臉頰兩邊一熱,緊跟着被兩隻大手輕輕捧了起來,粗糙的拇指抹去了念月臉上不知何時掉落的淚,像是對待易碎之物般珍重。
“阿月,你盡管去做,我替你收拾殘局。”
念月與他對視,此刻才看清,他眼中不可察覺之情。
是憐惜。
“什麼嘛,我竟要徒弟給我收拾,太不像話了。”她撇開臉,淚珠滑落。
“那非你錯,他們從開始定料到有今日,且以後,不可能不殺人。”宋階輕輕扭過她的頭。
“為禍世間、欲取你命之人,若不殺,便隻有自己被殺,他們也會被他人所殺。”念月避無可避,略微紅的眼眶裡全是打轉的淚。
“人死,便什麼也沒有,若是生者,尚有無限機遇,定要好生珍惜。生死一念間,不可有猶豫才是。”宋階很少說這麼多話,又為她擦去淚。
念月深呼吸一口氣,擦了擦臉,這次她認真點了點頭,鼻音很重道:“嗯。”
一個精巧的袋子遞在她手中,念月湊近了看,聽宋階道:“内有靈果,可增靈力。法器可保平安,還有些食物與易容藥。”
“多謝。日後我必還你。”念月拿着袋子,一并收進了簪中,“試煉你去嗎?我得和我雇主一起。”
“不必。”宋階回應她前半句,不經意皺了皺眉,“試煉怕有不妥,經我探查,從未有人破關。”
“什麼!”她微紅的眼尾還未消散,此刻震驚地脫口而出。
“是。且被下了禁令,進去之事,一律不可透露。”宋階拿出一小白色圓盒,将其内綠色膏體輕輕塗抹念月眼周。
念月眼睛随着他手指的動作微眯,清涼感自眼周傳來,可不知為何,她卻感覺熱了些許。
“甚至有瘋了之人,被抹去了記憶。”抹完後,他将膏藥遞給了念月,“此番試煉,多加小心。”
……
自那夜之後,念月為以防萬一,成日練習匕首,不過眨眼間,便到了試煉那日。
輝煌的殿中,粗略估算一眼,百人左右,門内多機緣,此番試煉,按理說不應是掌門來引領弟子。
掌門掃視一眼衆人,清了清嗓子道:“各位皆門内傑俊,此次試煉為的是煉心,實力為其次,裡面不會有任何法寶。”
不知是因為都提前探查過,諸位并無任何驚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