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凝雪拱手還禮:“殿下金安。”
小孩子的眼睛一下子便睜大了。
她很驚喜地跑到了秋凝雪面前,贊歎道:“好漂亮的姐姐!”
祁雲曦剛剛七歲,身高和秋凝雪跪着的時候剛好差不多。她越看越覺得這個人實在美麗,樂颠颠地圍着秋凝雪轉了好多圈,然後才戀戀不舍地走回親姐姐身邊,笑嘻嘻地撒嬌:
“這位漂亮姐姐是不是生病了?皇姐怎麼還和病人計較呢?您别罰她了,和我吃晚膳吧。您答應過我,今天要陪我用晚膳的。”
祁雲照剛剛還真忘記了這回事。她低頭捏了捏小妹妹的鼻子,讓雲岫去傳了晚膳,然後說:“我可沒有罰他。”
祁雲曦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沒有問秋凝雪為什麼跪着,笑眯眯地跑到他面前,說:“我命令你起來。”
秋凝雪遲疑着站起來,向祁雲照和祁雲曦分别行了禮。
祁雲曦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張開雙臂說:“你要謝我的話,就抱抱我吧。”
秋凝雪被這位自來熟的小帝姬弄得不知所措,隻能委婉地開口拒絕:“臣怕給殿下過了病氣。”
“雲曦。”天子終于開口。等人跑回來之後,便揪着她的衣領将人放在了自己旁邊的座椅上,溫聲說:“這位是秋丞相,你從前也見過的。這是國家重臣,不是你殿中那些侍從,不可無禮。”
小帝姬有些委屈地哦了一聲,爬到祁雲照腿上,“那阿姐抱抱我吧,我最喜歡阿姐了!”
祁雲照啞然,扶着她坐穩:“你這個小滑頭,不是說給我帶了禮物嗎?”
祁雲曦連連點頭,開始從腰間帶着的小荷包裡翻找自己的禮物。好一會兒之後,将一條歪歪扭扭的手串舉到祁雲照面前,說:“阿姐,這是我編的五色縷。”
五色縷,又名延年縷,是端午時節的飾物,相傳戴在手上,可以避邪鎮災。
說實話,祁雲照覺得有點醜,但到底沒拂了她的好意,接過來綁在手腕上,歎口氣說:“謝謝小妹妹。”
小帝姬聞言更加得意,眨巴眨巴眼睛,抱住她的手一直晃啊晃:“那我也要阿姐的回禮。”
祁雲照頓覺這禮物有點兒燙手,将人重新放回旁邊的座位上,剛想說她不會編五色縷,便發現秋凝雪站在一旁,有些怔然地看向這邊。
她便改了口:“太傅。”
秋凝雪愣了一下才應聲:“臣在。”
“你會編五色縷嗎?”
秋凝雪點頭:“臣略通一些。”
宮人們便拿來了藍紅白黑黃五色的蠶絲。
祁雲照招呼人在身邊坐下,看着他不停地轉動手指,靈活地将各色的絲線纏繞在一起。
倒也不怎麼難。
祁雲照瞧了兩眼,便大緻摸清了步驟,但她還是将秋凝雪手裡那個讨了過來:“我再看看。”
她托在手掌裡看了一會兒,便非常順手地塞進了衣袖裡,然後拿起蠶絲線,飛快地編了兩個手串,一個遞給翹首以待的祁雲曦,一個遞給秋凝雪。
秋凝雪疑惑地望過去。
年輕的天子什麼也沒說,隻将手串又往前遞了遞。
秋凝雪雙手接了過來。
“一起留下來用晚膳吧。”
很平淡的語氣,但秋凝雪知道天子沒給他留拒絕的餘地,便垂眸應:“臣遵旨。”
“走吧,雲曦。”天子已經将小帝姬抱了起來。
他将那條手串握在手中,低頭看了看,還是不太明白——不明白陛下為什麼發怒,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又消了氣,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給自己五色縷。
他想起天子剛剛看過來的眼神,心裡隐約冒出一個堪稱大逆不道的念頭:這好像是……陛下給的賠禮?
“寒英?”
“臣在。”
“過來。”
“是。”
秋凝雪不是個愛多嘴的人,祁雲照遵守着食不言的規矩,但年幼的小帝姬卻有些過分的活潑了……就像隻咿咿呀呀的百靈鳥。
天子起初還叮囑她不要太沒規矩,後來便也随她去了,隻在最後開口阻止:“不要貪食,冰酥酪吃多了不消化。”
祁雲照無視了她看過來的眼神,讓璇玑殿的侍從将人帶回去,才看向秋凝雪:“别擔心,我會讓江将軍回來陪你過端午的。”
“回去好生歇息吧。”
秋凝雪道過謝,猶豫一瞬,終于還是開口:“陛下,小妹佩蘭太過年輕,性情也不夠穩重,恐怕難當大任。請陛下将她免職,以儆效尤。”
祁雲照擺擺手,說:“性情老成的人,比比皆是,但又有多少人能守住一顆赤子之心。待她磨砺幾年便是,寒英也不必待她太過嚴苛。”
秋凝雪還想再勸,被祁雲照打住:“寒英若是擔心,不如讓她娶個親吧。說不準成婚之後,便會穩重幾分呢。朕尋個好人家,親自為她指婚。”
她說這話時,一直盯着秋凝雪。見他沒露出什麼異樣,才松了口氣,笑道:“此事便這麼說定了。寒英不必憂心,我倒是很欣賞江将軍的性格。”
“是,臣告退。”
天子果然金口玉言,讓江佩蘭回來陪他過了端午。江佩蘭甚至連端午前的皇宮夜宴也沒有錯過。
秋凝雪沒有再參加朝堂事務,平常也不再在朝會上出現。但這種場合,必然是少不了他的——他的位次還非常靠前。
天子居于上首,小帝姬和五帝卿分列天子兩側。再下來,便是他這位丞相了。
他不喜歡這種推杯換盞的場合,故而宴會到一半,便尋了托辭離開。
豈料人剛剛走出舉辦宴會的蓮花台,天子身邊的郎官便來傳旨,請他到清嘉殿。
他依言而行,才發現天子……似乎醉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