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嘯闌頓了頓繼續說,“書院看似是學子的求學之地,實則是朝中重臣的權力中心,誰掌握了書院,便掌握着朝中人才輸送。你信不信,我若一個月前去求,朝臣能從一個月前跪到現在。而聖上,會在重壓之下如何懲罰提出之人?”
程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大人是要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周嘯闌看着他搖頭,他現在一點也不奇怪雲蘅嫌棄他。
上林苑,芙蓉池,鼓樂聲響,宴會進入前奏。
“太後娘娘駕到——”
随着一個小黃門的傳唱,隻見一位身着鶴紋鑲金華服,頭戴點翠钿子的婦人緩步走進宴會廳堂内。
趙柔柯跟着一衆人等跪拜在地。
太後擡了擡手,聲調平緩,“諸位不必顧忌這些虛禮,都起身入座吧。”言罷便撣袍坐下。
待坐定後,一雙鳳眸柔和掃過台下衆人,“今日哀家來此也是想湊個熱鬧,諸位學子自當盡情展示才情,不用拘謹,也讓哀家開開眼。”
随即令人取來杯盞,“哀家不能飲酒,因此以茶代酒,願諸位學子勤勉進學,來日為國盡力,造福大甯。”
趙柔柯與衆人一起遙遙舉杯,剛舉起杯盞,便瞧見陸心棠将那酒盞的酒水悄悄往袖子裡傾。
“......”
真是好主意,這一場宴會,敬酒必定沒完沒了,她酒量如此差,可不能早早喝醉,她還得看熱鬧呢。
腦中這樣想着,便也有樣學樣将酒往袖裡倒,好在這件學子袍顔色比較深,看不出來。
場子漸漸熱絡時,便見一道朱紅身影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排身穿靛青色服裝的兵衛。
“是錦衣衛!”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這聲音猶如一道驚雷騰空炸響,席間頓時議論紛紛。
“錦衣衛來幹什麼?”
“先帝不是早下禁令了嗎?”
所有人的目光便聚集在來人身上。
太後高坐席上,語氣挾帶一絲怒氣。
“不知周指揮使來此有何要事,莫非是将哀家不放在眼裡?”
太後不願有人打先帝的臉面,因而對周嘯闌此舉非常不滿。
周嘯闌向太後行禮,語氣恭謹,“下官不敢,下官奉皇上聖谕來此擔當護衛之責,守護太後娘娘與衆學子的安全。”
說完便從袖中取出聖旨。還未得太後示意,一個内侍便從台階走下來,接過周嘯闌手中的聖旨呈給太後。
太後看過聖旨,隻得作罷,隻是臉上的表情仍是不太好看。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周指揮使了。”
周嘯闌從善如流,“哪裡。這是臣的本分。”
随即招呼屬下守在各處。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趙柔柯,他踱步朝這邊走來。翰林院的女官和書院的掌院因着聖旨對他無可奈何。
“勞駕讓讓。”
趙柔柯擡眼便見到周嘯闌将陸心棠擠在一邊,其實趙柔柯坐的這個地方是個好地方。靠中間,視野俱佳,有什麼異動一眼便能看見。
她深深看了一眼陸心棠,陸心棠倒是少見地沒有反駁自己的位置被占。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陸心棠今日見周嘯闌格外......心虛?
她才看過去,就見陸心棠擡起袖子遮擋住了自己的臉。
趙柔柯:?
她默默移開眼,腦子裡盤旋的是一會兒即将要發生的事,等宴會後再找她問個清楚。
陸心棠見趙柔柯的眼神不往自己身上瞟了才将袖子放下來,一張臉皺巴巴苦哈哈的。
入學考試放榜日,她被邀去周府家作客,當時她看着這兩人總覺得暧昧不明,就想要試探一下周嘯闌對趙柔柯的心思。
于是仗着自己從小摹帖摹誰像誰的本事,就仿趙柔柯的筆迹給周嘯闌送去了一封信。按照她本來的計劃,是要送了信之後自己等在煙雨湖畔看那人來不來。
可那日,因為夫子臨時将她叫去了書院,一耽擱就錯過了時間,等她出來早把這事給忘了。
因而現下,她覺得十分慚愧。
周嘯闌沒察覺陸心棠的古怪,他一邊掃視四周,将宴會上的人臉記了個清楚,一邊在趙柔柯往自己酒盞中倒酒時默默将酒換成不會醉人的果釀。
以至于趙柔柯在敬了三杯酒,自己卻嘗不到酒味之後,懷疑自己是不是醉了。
陸心棠将這一幕盡收眼底,周嘯闌望向趙柔柯那拉絲般的眼神,讓多年浸淫愛情話本的她,無比肯定地認為,這人單方面地墜入了趙柔柯這條波瀾不驚的河裡。
她搖了搖頭,不再看向那邊,宴會逐漸熱鬧起來,接下來便是重頭戲了,也不知道今日這題目到底是太後出,還是翰林畫院的那幫人出。
趙柔柯瞧着她旁邊的江子妍,此人依舊一副病恹恹的樣子。隻是好幾次在望向她時的眼神讓她好似和入院考試那日有所區别。
那是一個勢在必得的眼神,趙柔柯也回了她一眼,發出一聲輕而淡的嗤笑,隻有她們二人能聽到的程度,随即她便見那人臉紅到脖子根。
趙柔柯:“......”
就這氣性,她真怕接下來這人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