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周府的大門被敲響了。
“程千戶。”周伯将門打開,見程川提着一沓油紙包等在門口。換燈籠的小厮眼尖,鼻子也靈,一鼻子便聞見紙包中金玉酥的香味。
金玉酥是八方客的招牌,每日大清早,排隊的人便從店内排到了街上,這會兒聞見味,肚子也開始咕咕叫。
周府來客不多,程川是少見的熟客,不用周伯引,他便徑直朝着院中走去。
周伯跟在程川身後開口,“少爺在紫竹院練刀,還請程千戶在正廳稍待。”
程川擺了擺手,擱下腰刀,大咧咧地在圈椅上就坐,丫鬟見狀趕緊沏了茶。
程川排了一早上的隊,正口幹舌燥,端起茶杯牛飲,等嗓子潤過才開了口,
“無妨。本來今日來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見他。”
說完他将那油紙包雙手遞給管家周伯,
“煩勞周管家替我将這點心送給你家表小姐。微薄心意,還請她笑納。”
周伯笑着接過,“千戶今日來的不巧,表小姐書院開學,剛到卯時便去了書院,這會兒怕是已經開始進行敬師禮了。”
程川眸中閃過疑惑,“入學日不是前幾日麼?怎麼到今日才開始?”
管家回道:“聽表小姐說春日宴上有學子學風不正,因此入學的榜單需得重新排過,耽擱了幾日,今日才正式入學呢。”
程川一拍腦袋,“哦,是了。瞧我這記性,那人還是我抓的,我竟忘了。那我便在此等嘯闌回來一同上值。”
周管家挂着慈祥的笑,诶了一聲便下去了。
約摸一炷香時間,周嘯闌帶着一身剛沐浴完後的水汽進入正廳。他在圈椅上就座,一眼便瞧見了桌上放着的油紙包,挑起一邊的眉毛,“你這張見饅頭都說香的嘴,居然能起個大早去買這八方客的金玉酥?”
周嘯闌與程川私下沒有上下級之分,這等怼人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周嘯闌說,拈起茶蓋便回,
“我哪吃得了這細食,是送給你表妹的。”
周嘯闌點頭了然,“輕雲辇做成了?”
“成了,我就是為此事來謝趙姑娘的,結果才知道無境書院今日開學。”
周嘯闌摸了摸那紙包,隻有一點餘溫,便喚來人,“叫廚房的人熱一遭,熱好了送去書院。”說完瞅了程川一眼,嘴角挂着揶揄的笑,“務必要讓表小姐收到程千戶的這份謝意。”
底下人領命退下,翠竹和青葉見兩人此情景,捧着前幾日趙柔柯新作的畫本子捂嘴偷笑,新一話還沒發出去,倒被府中的丫頭們嘗了鮮。如今畫本上的兩位本尊就在眼前,她們嘴角根本壓不住,周伯咳了一聲方才收斂,在他的眼色中兩個丫頭悄悄退下。
程川見四周無人,才袒露今日來此的第二個目的。
“雲蘅回來了。”
程川想起雲蘅那一身傷,嘴唇抿成一條線,語氣嚴肅,“身上沒有幾塊好肉,也不知道是哪些王八蛋幹的,我讓她先養了兩天,現在人在北鎮撫司。”
周嘯闌手指一下一下在桌案上扣着,“她可有說什麼?”
程川搖頭,“沒有。她什麼也不肯說。”
周嘯闌起身,負手走出正廳。
“走吧,去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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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鎮撫司的公廨内,雲蘅看到周嘯闌走進來,從椅子上起身。周嘯闌點頭,“身上有傷,坐着吧。”
雲蘅猶豫着還是要起來,才剛剛站起身,就被程川一把按下,“讓你坐你就坐,怎麼這麼犟。”
周嘯闌見程川抱着腰刀護花使者似的立在雲蘅身邊,捏了捏自己的眉頭。
“程川。”
“在。”
“你先出去。”
周嘯闌見程川出去,才望向雲蘅。
“你與程川的關系向來近,這次你失蹤回來卻沒有告訴他任何消息,想來是有些話隻能對我說?”
雲蘅點頭,“是。”
“說吧。”周嘯闌掀起飛魚服袍子的一角,跨步走上案台,在公案前坐下。
雲蘅颌首,緩緩開口,
“四個月前,我在倚月樓聽兩位學子在醉酒之際談論起往屆科舉選拔,考試不公的消息,這則消息和應天書院有關。”
“應天書院?”
周嘯闌眉頭皺起,這應天書院是京師建立時間最長的府學,幾代名臣都出自應天書院。他之所以對此了解,除了書院本身的名氣之外,也是因為兄長生前就在此地讀書。
聖上登基後為了将屬于自己的将權力拿回,便命人四處搜集朝中重臣的把柄。